二十五 淡茶劣酒秀之幸(第2/2页)刀戏

    壮汉扭头看是老酒鬼,若不是两腮虬髯缩卷都看不出那张绷紧的面容是在笑,一开嗓声似古钟:“老叔叔,稍候片刻。”

    说完回头继续挥臂舞锤打铁,匠坊中大火炉烧得热气扑面,老酒鬼走至房门处与梁秀齐站等候,弓着背眯眼望着匠坊,说道:“杜山,原洪州铁匠老卒。”

    梁秀脑中急速翻阅,片刻后摇了摇头,脑海中确实没记住有这么个人。

    “阿山二十岁从军,二十三岁被罢免军职发放到洪州,你不认识倒也不怪,挺多人都以为他死了。”老酒鬼笑笑,“搞不懂这些当兵的。”

    “十八巷事后,很多人老梁都偷偷接回来了,但大多都隐名埋姓了。”梁秀望着火炉旁虎背熊腰的杜山,“老梁怎舍得杀这样的士卒。”

    “哈哈哈,王爷猾得很,把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崽子收得心服口服。”

    匠坊中杜山奋力一锤沉沉打在烧得通红的铁上,锤面与铁相颤发出丝丝清脆蜂鸣,右臂一甩将重锤抬起放在一旁,左手铁钳伸入水缸中,白烟随着“嘶嘶”声腾空而起,做完一些列事才与妇人一同走出屋,瞧见老酒鬼身旁的梁秀眼中含着疑惑,一边抓着衣布擦汗一边朝老酒鬼道:“这位是?”

    老酒鬼笑笑未说话,同看向梁秀,想听听这位世子会如何作答。

    梁秀朝杜山拱手敬道:“在下梁秀。”

    “在下杜山,公子好。”杜山见梁秀手势后也照着拱手,嘴角微微翘着告知梁秀自己这是在笑迎。

    老酒鬼挑了挑眉却也没说话,显然杜山并没知晓梁秀是江南世子,三人一同走至木桌坐谈,妇人端来淡茶时杜山朝梁秀道:“贱内是个哑巴,没法问好还请公子见谅。”

    梁秀挥了挥手淡然一笑:“哪里哪里。”

    说完发现杜山竟毫无反应,拿起淡茶一饮而尽后就看向老酒鬼说道:“老叔叔,近来身体可好?”

    “阿山是个半聋子,你声小他听不见的,得像这样。”老酒鬼说着朝杜山大吼一句,“老夫好得很哇。”

    杜山听到后笑着点点头。

    “如你所猜那般,阿山在这巷子打铁数十载才使得耳朵不灵光,阿山是条好汉,那女娃是文山从军时在难民堆里救的,阿山被流放时也死死跟着,怎么赶都赶不走,就一起在这儿扎根了。”老酒鬼说。

    梁秀叹声道:“唉,是老梁苦了他们。”

    “公子说啥?大点声。”杜山指了指耳朵虬髯微缩,“杜某这耳朵不太灵光啦。”

    梁秀起身凑在其耳边喊道:“对不住了杜叔。”

    杜山听得云里雾里,愣神看了看梁秀又看了看老酒鬼,老酒鬼笑喊:“莫讲那些,咱喝酒哇。”

    杜山点点头,起身小跑去庖屋拿酒。

    “老酒鬼,你跟我讲讲十八巷吧。”梁秀仰头望了望夜空,面容模糊。

    “老夫也忘得差不多了哇。”老酒鬼挠挠头,“那时王爷比你大不了多少,但王爷能得很,才丁点大身边就有不少能人异士,那时的十八巷可是才子辈出的宝地,奈何天妒英才。”

    梁秀心中一颤,轻声叹道:“大伯…为何会如此狠心,那可都是可造之才啊。”

    “庙堂臭气熏天,人心难猜哇。”老酒鬼撅了撅嘴,“也是这事彻底激怒了王爷,也就王爷性子好,若是老夫,定当场取了你那大伯头颅,他都不顾情义了还留着做甚。”

    “老梁出征前,大伯不还是被赐死了。”梁秀淡然一笑,“最狠不过帝王家。”

    这时杜山拎着两坛酒走来,放在桌上起盖倒入碗中,三人皆是仰头一饮而尽,梁秀确实是头一次喝这种劣酒,比之江湖上的浊酒都要差些,此刻喉咙火辣辣地烧着,又自顾自倒了碗喝尽,这才叫道:“江南雄军的烈性,不错,不错。”

    杜山听不清,朝梁秀歉然笑道:“杜某粗人一个,平日里除了有些蛮力打铁啥也不会,囊中羞涩,还望公子莫要太嫌弃。”

    梁秀挥挥手朝杜山大喊道:“莫要这样说,杜叔是匠人,这酒亦好喝的很。”

    “阿山,这娃娃厉害的很,想跟你打划巴子。”老酒鬼酒劲攻脑,凑到杜山耳边喊道。

    梁秀挑了挑眉,杜山一身肌肉壮实如熊,可杜山好似信了老酒鬼的话,这会儿已经朝梁秀端身挺坐,一副已准备好的模样,世子咽了口口水,只得硬着头皮撸起袖子。

    结果当然明了,梁秀三招即败,被打摔在地。

    “公子好筋骨。”杜山起身去扶,心中暗赞此子厉害,要知自己这身蛮力可是靠数十载打铁实实打出来的,此子能在自己手上接三招,其劲不小。

    三人将两坛劣酒喝得一滴不剩,梁秀才与东倒西歪的老酒鬼起身告辞。

    走至巷口时,梁秀回身一揖到底。

    “淡茶劣酒,今日能尝得,实乃秀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