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倾盖如故(九)(第1/2页)嫡女重生之不争不羡

    皇帝默然看着皇后,眸中悲色渐深。

    奕榕落地便有心疾,非是合格的储君人选。

    可是,那个时候尽管他尚不清楚自己对她真正的心意,却早已决心,待他登临帝位后,储君必是奕榕。

    至于缘由……

    大概是源于他自身的经历。

    他这一生,背负着外祖父和母妃的期望,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储君之位。

    她是唯一的例外。

    他幼时并不懂得储君的涵义,不懂为什么想做储君就不能随心哭笑、不能吃鲈鱼、不能做玉雕……

    那个时候,他肯放弃自己的喜好,不过是希望母妃开心。

    后来,他大了一些,懂得了储君是将会接替父皇成为下一任国君的人,也懂得了争储是一件比“按标准去做”复杂得多的事。

    诸如“仁厚”、“英明”等等,典籍里把一位优秀的储君所应具备的各项特质列得清清楚楚。

    他努力接近那些标准,可是,即便他再努力、做得再好,父皇也很少注意到他,更不必说称赞他。

    父皇有六位皇子,可父皇在意的,只有他的太子长兄和四皇弟。

    或者说,只有四皇弟。

    喜好不明则威势莫测,外祖父教他,不露喜好是居上位者应有的最基本的素养。

    他一丝不苟地照做,父皇却说他,“少年老成”。

    四皇弟一生都活得畅快恣意,从不掩饰喜好,父皇却屡次称赞四皇弟,“真性情”。

    呵,真性情……

    那个时候,他便知道了,典籍上不会写,有资格决定某位皇子是否堪为储君的人,唯有在位的皇帝。

    倘若皇帝压根儿就没有立某位皇子为储的打算,那位皇子却自作多情地按照储君标准严格要求自己。

    那么,就很可笑。

    就像他……

    也是从那个时候,他真正地有了争储之心。

    是为了外祖父未酬的壮志,是为了母妃蹉跎的半生,更是为了他自己心底的抱负和不甘。

    抱负是,哀民生之多艰,想为百姓做一些事。

    不甘是,想让父皇看清楚,堪为储君的,究竟是他的哪个儿子。

    在谋算和鲜血铺就的夺储之路上,兄弟们渐次倒下,最后,金銮殿上、龙椅之侧,唯余他一人。

    可即便如此……

    即便唯余他一人。

    即便他艰难地支撑起这偌大帝国的运转,在他的支撑下,父皇安然醉心于修道。

    直至临终,父皇也没有册封他做储君。

    关爱和教导,认可和身份,他幼年曾期待过、终其一生也不曾得到的,他都想给奕榕。

    最后,事与愿违。

    而他,难辞其咎。

    ……

    长子周年祭之夜,是皇帝最后一次见到皇后。

    那夜之后,太后染恙,容皇后衣不解带、近身侍疾,且每必亲尝汤药,确认温度适宜方献给太后。

    朝野内外莫不称颂。

    尽管容皇后侍疾纯孝,大约是大限将至,简太后的病情仍渐入膏肓。

    皇帝想了想,便由着皇后去了。

    既能差使得动云太嫔、佟家以及在停灵殿伺候的奴才们,又容不下皇长子的……

    唯有简太后一人而已。

    偿命罢了,简太后死得不冤。

    皇帝这样想着,闻知简太后的丧报。

    太后撒手人寰后,侍疾半年的容皇后终体力难支、病倒在床。

    自然无力主持简太后的一应治丧事宜。

    皇帝便亲自过问。

    毕后,他前去中宫。

    打着告知治丧情况、探疾的由头,皇帝其实是想告诉皇后,她想做的事,他总会帮她做成的。

    就像,他知道她要简太后偿命,便把寿康宫里外,从煎药的小宫女、到请脉的太医,全都换成了他的人。

    她要杀人,他或是代她动手,或是递刀子。

    倘若她肯宽宥他,他还想问她,究竟怎么做到的……

    据他派去的人回禀,从药材的种类、分量到煎药的器皿、环节,他们倒是有心帮着皇后掩饰一二,可那些环节都没有问题。

    皇帝准备了很多想对皇后说的话,不料,皇后自称病颜寝陋、掩帏拒不面圣。

    他只当她心里仍有气,便每日亲去探病,等她气消。

    有时候,隔着重重帘帷,他边批折子,边听她和身边伺候的人说话,还会觉得颇有意思。

    例如,有一回她吩咐人翻找一件火狐披风,摸着那披风感慨:“不过是大姐姐的一句嘱托,他却这样上心……”

    “火狐难得,游商行走十余年才收齐了皮子,披风终成,他却早已不在人世。”

    “他战死的那年,才十八岁,无妻无子的……”

    “真是可惜了……”

    皇帝便循着皇后的话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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