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琴少知音不愿弹(第1/3页)道士下山

    雁足街共有三家乐器店,多为笛子、二胡,甚至有西洋的提琴、铜管,只是没有古琴。何安下询问再三,得知前面弄堂有一个倒闭的乐器店,曾卖过古琴,现在改为家具修补行了。

    何安下寻去,是一家门脸,木门腐朽得满是虫蛀。店内无人,走到后院,见立着一个大柜子,柜子敞开着门,一个消瘦的人正在修门轴。

    那人听见动静,转身过身来。他大约六十多岁,眼角、嘴角皆成下垂状,竟是天然的一副哭相。何安下表明来意,他嘿嘿笑道:“那是我年轻时的兴致了,还剩下一两张,这玩艺用料都是陈年朽木,当柴烧,烧不开一壶水的。”

    何安下:“我是有特殊缘故,今日定要一张琴,我不计好坏。”店主放下手中工具,正视何安下,一脸哭相更加严重,直似要喷出倾盆的泪水。

    琴残留了一把,表面为漆面黯红,有着细密裂纹,如冰面的冻痕。翻看,见古琴内腔是深灰色的木质。

    店主抚摸着琴面,道:“少于五百年,漆面生不出这种裂纹。”何安下视琴的目光顿时恭敬,店主一笑:“也有人用大火蒸,用冰块镇,令漆面开裂。但假的总有纰漏。”

    他指在一条裂纹的端口,道:“经过数百年时间,自然裂开的,锋芒如剑。而作假的,则端口畸形,有的如叶片,有的如鱼头。真东西总是简洁,假东西必然杂乱。”

    店主低头抚摸琴面裂纹,神情珍重,抬头却:“但我这把琴也是假的,只是作伪的方法,不是火烧冰镇,而是用大功夫换来的。”何安下静听,他却不明是何法,转而言:“我作伪不是为了卖高价,是因为漆裂后,琴的音色更为松透。琴有灵性,如一个生命,我只收你成价,只要它有个好归宿就好了。”

    何安下:“多少钱?”店主沉吟一声,却不价钱,道:“求声音的松透,关键在于木材,一把五百年木料制成的新琴,有时会比一把三百年的琴还要好。制古琴的人会盗墓,因为古代的棺木都是好木料。也会去访一些荒宅,因为房屋大梁一定也是好木料。但棺木受潮气,梁木受压迫,都会损伤纹理,音色虽松透,却不能清纯。”

    店主将琴举起,定在眉前,如捧着情人的脸庞。他的声音迷离低沉:“我得到这块木料,是千载难逢的机缘。它原是一座古寺中的大木鱼,僧人们敲着它唱诵佛经,不知有几百年了。我当时爱琴几近疯狂,一听它音色,就长跪不起,终于感动寺院长老,把这大木鱼舍给了我。朋友,你它值多少钱呢?”

    何安下茫然,寻思自己带的钱肯定不够,垂下了头。店主伸出手掌,道:“我要五百银元,不算高吧?但有一个要求,你要天天弹它,琴是活物,弹音色便好,否则即便是千古名琴,久不弹奏,音质也会变得像贩叫卖般俗不可耐。”

    何安下脸颊通红,店主诧异问:“你怎么了?……难道,你嫌价钱贵了?”

    何安下慌忙摆手,连不是。店主温然地问:“你有何难处?”何安下臊得无地自容,两手抱拳,却不知该什么。

    两人是在一间耳房中,琴放在一个刮去油漆的旧柜子上,室内还有一个断腿的梳妆台、个花面木箱。此时,一个钱袋“哐啷”一声落在梳妆台上,门开了道缝,露出一角青色衣料。

    店主哭相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他拿起钱袋掂量掂量,冷笑道:“不够。”门外响起一个尖利的声音:“我不买琴,用这一百大洋,买你面前这个人。”

    何安下变了脸色,店主哭相依旧,没有别的表情,道:“这个人与我无关。”

    门外的尖利声:“那钱也给你。”

    店主:“多谢。”伸手示意何安下不要作声。一会儿,门外声音又起:“人怎么不出来?”店主:“你怎么不进来?”

    门外哑了,半晌,门缓缓推开,走入一个穿青布长衫的人。他头发湿漉漉的,紧贴脑顶,戴着一个白色口罩。

    他入屋,却不理何安下,径直走到店主身前,抚摸旧柜子上古琴,叹道:“以太极拳拳劲,将漆面震出剑纹。一秒钟达到五百年光阴的效果,巧夺了天功。但巧夺天工,必会被天所忌,弄巧者不祥啊。”

    店主的哭相,多了一层凄惨,叹道:“所言极是,所以我半生潦倒,抱病多年,活着只是待死而已。”来人语气一热:“你得的是什么病?”

    店主:“风湿。要知道,风湿是治不好的。”

    来人:“是呀,令骨头畸形,痛起来晚上也难有睡眠。唉。”

    店主:“唉。所以,我武功还在,身手却衰了。我没有把握赢你。”

    来人冷笑一声:“你是我爷爷的管家,得过他老人家指点,我总要敬你三分。只要将此人交给我,你还算是彭家的老辈人。”

    听到彭家,何安下一阵慌乱,想到药铺中的琵琶姑娘。她会不会遭了毒手?

    店主依旧一脸哭相,没有任何表示。来人凝视着店主,原尖利的声音变得宽厚,道了声:“汪管家。”完退后一步,斜身静立,姿态舒展大方。

    这是比武的表示。店主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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