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3/5页)青青陌上桑

拈了起来。

    一份是我的出生证明,上面列了两个名字:ArnldHde、MEIShan。

    另一张,是母亲留给我的:

    他有恩于我。他从未向我隐瞒有妻儿的事实。我不曾后悔。

    对不起,女儿。

    我看了看,再看了看,十分平静地将它们又放了回去。我因为酒精麻痹而昏沉的脑子开始刺痛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一道闪电从窗前划过,我手中的衣服猝然掉地。母亲,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你早该料到的,所以,你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来告诉我。

    ArnldHde,何舯坤。

    窗外,倾盆大雨瓢泼而下,闪电一道接着一道,我坐在地上,一片狼籍。不知过了多久,我竟然昏昏睡去。

    我梦到一双手,轻轻拨开我的头发,我梦到一个唇,缓缓贴上我的额头,我听到一个声音,焦灼而痛苦地:“若棠,若棠,若棠……”

    “若棠,等我。”

    是他。

    梦中的我,凄楚而欢喜地伸出手去:“临甫,临甫……”

    ……

    我睁开眼睛。

    天色已经完黑了,雨仍在下,空荡荡的室内,除了我,别无一人。

    我又做梦了。

    我打开灯,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转过头去,却倏地一惊。

    在那条母亲生前最爱的长案几上,赫然放着一个的铁盒。我的心几乎也跳了出来。他来过了!

    我顾不上打伞,顾不上关门,发疯般朝外面跑去。大雨瞬间将我湮没。我大口喘着气,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中到处找,我拼命挤拼命找,我听到身后的一长串喇叭声,我置若罔闻。

    路口,我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一转身的时候,我看到他了。

    就在街那头,只身坐在一辆出租车的后座上,他低着头。

    瓢泼的大雨中,我站在街这头,看着他,与我擦肩而过。

    “若棠,给你。”

    “桂花糕?”我不怀好意地笑,“不是你的最爱么,怎么舍得送给我?”

    他扁扁嘴:“你不是很要这个盒子调色彩?”恋恋不舍。

    我拈起一块糕:“嗯,未吃口水流,好糕啊好糕……”

    他的脸色变了又变,如一张现成的调色盘。

    ……

    我打开它。

    我看到那张瓷盘了,已经修复过。

    我拿出来,灯光下,细细看去,一条一条细微的裂痕,如蛛,纵横交错。

    我不知道,那样的千百块碎片,要怎样,才可以一点一点粘到一起,如往昔。

    临甫,他一回去,就什么都知道了。

    临甫,这一次,你是真的,要向我诀别了吗?

    春去春又回。有些事,错过了,便是漫长的一生。

    我把每月必定汇到的汇款单统统退了回去,我对专程来伦敦找我的何舯坤避而不见。我知道,何伯母因为病情复发已经溘然去世。

    何临甫,他是一个孝子。

    只是,于我何干?

    就算天天土豆泥,也未必真就能饿死人。

    在菲利浦太太的介绍下,我开始教人绘画维持生计。我的学生之一,是个十五六岁胖乎乎的雀斑男孩,住在伦敦郊外一栋看上去有点阴森森的古堡里,听家里跟英国王室有点儿拐弯抹角的沾亲带故。

    所以,他的脾气也是十足十的皇家气派,目中无人。放在从前,我一定早就翻脸走人,而现在,我学会了忍。

    但可惜,我的涵养功夫还是不够。

    一天,他放下画板,跳到我面前的桌上,两支腿一荡一荡晃悠悠居高临下地:“喂——”

    我看了他一眼。一只巴掌大的花瓶画了一个月还没完,我要是他,早就找块豆腐狠狠撞死。

    他敲敲桌面,想要引起我的注意,然后,不怀好意地:“喂,我听,八国联军里面就有好多你们中国人,所以,在我们英国人看来,日人做得实在是太对了!”他十分轻蔑地拖长音,“中国人,C-h-i-n-e-s-e—”

    我的脑子里微微轰了一声。我盯着他看,他笑得依然放肆,轻佻。我啪地阖上画板,唇角同样轻蔑地往下抿,“有些人,明明笨得出奇,根就不是学画的料,偏偏附庸风雅浪费自己跟别人的时间……”我的眼角扫了扫角落里放着的那些古董,又看了看他渐红渐白的脸色,极其刻薄地,“还有些人,天生爱当强盗,自己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又爱虚荣,就跑到别人家里去抢去偷,”我一字一句地,“无-耻-之-尤——”

    我不再看他,扔下画板,头也不回地甩上门就走。

    我缩在一个的角落里,身上披着一件棉衣。这年的伦敦,寒冷的冬季,甚于以往任何一年。

    我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我没有力气站起来,屋里的暖气已经停了,因为我没有钱。

    突然,电话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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