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卷_一、圣母院(第2/4页)巴黎圣母院

压倒其他所有的钟楼,它细细的,尖尖的,透着光亮,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是一位品味高雅的建筑师在一七八七年把它砍掉的,他以为贴上一块形似锅盖的大铅皮就可以掩盖伤疤了。

    中世纪的卓绝艺术就这样遭到了灭顶之灾,在世界各国几乎无一例外,而法国一马当先。从中世纪艺术遗迹上,可以分辨出三类不同深度的“创伤”。一是时间不知不觉留下的损伤,遗址表面裂痕满目,锈迹斑驳;二是政治和宗教革命的破坏,这些革命天生是盲目而狂暴的,它们汹汹扑来,撕碎了中世纪建筑的华丽外衣——雕镂花纹,拆毁了圆花窗,砸烂了美丽的项链——阿拉伯装饰花纹和小雕像,捣毁了塑像(有时因为它们头戴主教帽,有时却因为它们头戴王冠);三是时尚变得越来越愚蠢可笑,从文艺复兴时期种种杂乱无章、一味追求华丽的风尚开始,式样层出无穷,建筑必然越来越衰落。时尚造成的破坏更甚于革命。各种时尚从形式到象征、从逻辑思维到审美观念都不一样,因此,时尚的破坏是深层的,它们攻击艺术的骨架,伤其筋骨,对建筑物进行截割、切削、肢解和杀戮。而且,新的时尚问世,就对建筑物进行脱胎换骨的改造,时间和革命却没有这种奢望。从“高雅的情趣”出发,时尚不顾哥特式建筑的累累伤疤,厚颜无耻地安装上昙花一现的庸俗饰物,加上大理石饰带和金属球形饰物,卵形的、涡形的、螺旋形的,帷幔、花环、流苏,石刻火焰、青铜云彩、胖墩墩的小爱神、圆滚滚的小天使,所有这些与麻风病人身上的痂疤没有两样,先在卡特琳·德·美第奇的小祈祷室里兴风作浪,摧毁了中世纪艺术的容颜,两个世纪以后又蔓延到杜巴里夫人的小客厅,经过一番痛苦的折磨,这一艺术终于毁灭了。

    综上所述,摧残哥特式建筑并使之改变模样的有三种情况。表面的皱纹和疣子,那是时间造成的。暴虐引起的损害、创伤、坼裂,那是从路德到米拉波的革命所致。至于截肢、肢解、骨架错位、修修补补,那是教授们遵循维特鲁维乌斯和维尼奥雷的理论,模仿希腊、罗马和野蛮民族的风格大刀阔斧改造的结果。汪达尔人创造的这一灿烂艺术,被学院派扼杀了。时间和革命的破坏至少显得不偏不倚,光明正大,可是,各种流派的建筑师纷至沓来,却都是受人委托、被人指定,都宣过誓。他们趣味庸俗,缺乏判断力,只好糟蹋艺术,为了向帕特侬神庙表示崇高的敬意,不惜用路易十五时代的菊苣饰纹代替哥特式花边绦带。这好似蠢驴对奄奄一息的狮子猛踢一脚。老橡树本已凋零衰落,毛毛虫还要来蛀咬,把它撕得千疮百孔。

    罗贝尔·瑟纳利曾把巴黎圣母院同以弗所那座举世闻名的狄安娜神庙相提并论。狄安娜神庙是古代异教徒的朝圣地,艾罗斯特腊图斯因放火烧毁神庙而名留史册,可是,瑟纳利却认为巴黎圣母院这座高卢大教堂“无论长度、宽度、高度和结构,都更胜一筹”。可惜,罗贝尔·瑟纳利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

    此外,巴黎圣母院不能称做一座风格完整的建筑物,无法确定它属于什么类别。它已不再是罗曼风格的了,但还不是哥特式教堂。它不是一座典型的建筑。巴黎圣母院和图尔尼斯修道院不一样,不是以半圆拱腹为枢纽,没有凝重宽阔的外形和浑圆宽大的拱形,不那样冷冰冰、空荡荡,也不那样简朴庄严。它和布尔日大教堂也不一样,不是那种华丽、轻盈、形状繁多、杂乱无章、枝叶茂盛的尖拱式建筑物,也不能归入幽暗、神秘和低矮的像被半圆拱腹压弯了的古代教堂之列。那些古老的教堂,除顶棚外,可以说风格和埃及建筑风格相近,教堂的装饰是象形文字式的,用做祭祀和具有象征意义的,菱形和之字形图案多于花饰,花饰多于动物图案,动物图案多于人像;这些教堂与其说是建筑家的创造,毋宁说是主教的作品,它们是建筑艺术的最早变异,到处印着起源于后期罗马帝国、终止于征服者威廉时代的那种服从神权政治和军事的痕迹。也不可能把我们这个教堂归入另一类高大轻盈,有大量彩绘玻璃和雕刻的教堂之列:那些教堂形体尖峭,姿态粗犷,是自由政治的象征,散发着市镇的气息,但又是艺术作品,奇幻奔放,变化莫测;它们是建筑艺术的第二次变异,它们不再是象形文字式的,不再是仅用于祭祀的或一成不变的,而是极富艺术魅力的、非常大众化的,并且是不断发展的;这类建筑艺术是伴随着十字军东征归来开始的,到路易十一时代结束。巴黎圣母院既不像第一类教堂那样纯粹是罗马式的,也不像第二类教堂那样纯粹是阿拉伯式的。

    巴黎圣母院是一座过渡时期的建筑。那位撒克逊建筑师刚刚竖起中殿的柱子,还没来得及装半圆拱腹,十字军东征带回的尖形穹隆建筑式样已抢先占领地盘,放到了这些罗曼式粗大的柱头上。从此,这座教堂的其余部分都照尖拱式样建造。然而这种式样初出茅庐,缺乏经验,畏首畏尾,只是把下端放大些、放宽些,但也适可而止,不敢像后来许多奇妙的大教堂那样顶部细得像箭头,像针尖,就好像中殿那几根笨重的罗曼式大柱子在对它施加压力,不让它过于放纵似的。

    然而,这些象征着从罗曼式风格向哥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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