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何曲终人散(10)(第1/1页)如果可以这样爱2

    无论我们怎么劝,夏老就是不肯离开那棵树,没办法,只好叫杨婶找来一件棉大衣披在他身上。雪下大,夏老仍不愿离开。我让杨婶的老伴刘师傅在树下燃起一堆火,刘师傅不停地往火里添柴,火烧旺,一时间火光通天,雪与火的纠葛在凛冽的寒风夜奏响了一曲爱的挽歌。

    在来山庄前,耿墨池第一次跟我起了他父母的故事,他的父亲耿先知出生于上海旧官僚家庭,家境富有,因是家中三代单传的独子,备受宠爱,“文革”时耿家受到巨大冲击,耿先知被下放至湖南一个偏远的茶场,那个茶场紧挨着落日山庄。这个山庄是当地一个老知识分子的祖业,后这家人被打倒,山庄被“文革”造反派当做了指挥部。耿先知在一次批斗后被关进了山庄的地下室,同时被关在地下室的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同是上海下放来的夏牧野,另一个是这座山庄的主人沈放老先生,他的女儿沈初莲被罚给造反派们做饭,也给地下室的“罪犯”送饭,很自然地就认识了耿先知和夏牧野,三个年轻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但是沈初莲心里深爱着的是耿先知,她冲破重重阻力嫁给了他,“文革”结束后落日山庄物归原主,耿先知并没随大流回上海,而是坚持留在了山庄。次年,耿墨池在山庄出生,不幸的是,耿墨池三岁时,耿先知英年早逝,抛下爱妻和幼子撒手人寰,一个原幸福的家瞬间坍塌。在上海经商的夏牧野闻讯后赶到湖南,试图代替耿先知照顾孤苦的沈初莲母子,结果遭到沈初莲的断然拒绝。夏牧野不死心,在后来的四年里苦苦追求着沈初莲,给予她和幼子无微不至的照顾。当时的沈初莲生活相当清苦,为了让爱子墨池有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她在犹豫了几年后还是别无选择地嫁给了夏牧野。在离开山庄时,她提出了唯一的要求,就是死后要将自己的骨灰葬在后花园的海棠树下,夏牧野除了答应也别无选择,因为他实在是太爱这个女人,一生都在努力,试图取代耿先知在她心中的位置,甚至不惜举家迁往新西兰,却不想还是枉然。

    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在海外孤独了半生的沈初莲终于回来了,去时青春可人回来时只剩一把灰,什么都变了,唯一没变的是她对耿先知始终如一的爱情。

    这样的爱情,一生有一次足矣。

    夜已经很深了,耿墨池还站在窗前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久远的沉思。我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拿了件大衣披在他身上,:“墨池,天色不早了,你刚出院,关上窗休息吧,伯母终于如愿回来,她已经安息。”

    耿墨池听了我的话,睡在了床上,身子却是僵的。因为屋子里有暖气,窗户一关上,玻璃上的雪花融了水,一道道无声地淌下去。我开了床头的台灯,昏黄的灯光照着窗外纷纷落下的雪花,一眼望过去,感觉那黑暗如深渊一样无边无际。我心中一搐,最深处有一种绝望似的恐惧,我竟然不敢离开半步。他蜷在床最里面的角落里,眼睛疲惫地合上又睁开,声音低而微:“你走吧,我自己睡。”

    我站着没动。

    四下里很安静,静得连窗外的风声都听得到。

    他仍然对我置之不理。我的心一阵阵刺痛,仿佛那里堵着什么东西一样难过。我只是疑惑,他为什么忽然不理我?好似很疲惫,他终于沉沉睡去,我依偎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却不敢碰他,远远地缩在一边看着他睡,我才能心安。可是当我也昏昏欲睡的时候,他忽然在我耳畔起话来,“考儿?”

    我含糊地“嗯”了声。

    他确定我没睡,就接着:“我怎么做都没有希望了,只是……还是不想放弃,我一直想忘了你,如果忘了你该有多好……哪怕能够忘记一天,也是好的。起初的那两年,我真的已经忘了,直到有一天在名古屋的街上,我碰到一个长相和气质极其像你的女孩。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之前从来没见过她,我尾随着她,走了很远,很远,好像我一生的路都没有那么远,但她终究不是你,我醒过神的时候,心里忽然就明白,我是完了,我是再也忘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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