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江南大侠精心设局 京城铁嘴播弄玄机(第4/6页)张居正
酒肆的下家最为逼仄,仅能容下两张椅子的过厅里坐着一个帮人修脚的老头儿,门口竟也悬了一副:
足下功夫三寸铁
眼前身价一文钱
一家家看过来,邵大侠心中忖道:“京城天子脚下,气象毕竟不同。就这么一条胡同,似乎也是藏龙卧虎之地。”这么想着,又来到一家铺子跟前,抬头一看,挂着的一副对联便觉得有些奇妙:
赚得猢狲入布袋
保证鲇鱼上竹竿
邵大侠想了半天,也不知是什么意思,抬头一看,横匾上写着“李铁嘴测字馆”。测字看相,打卦抽签这一应事儿,邵大侠来就喜欢。心想反正没事,一抬腿就走了进去。厅堂不大,两厢里摆了一架古董,几钵盆花。正中一张八仙桌,几把椅子。迎面的香案之上,挂着一幅峨冠博带的神仙像,两旁还有一副对联:
帮庶民求田问舍
许国士吐气扬眉
“客官,请坐。”
邵大侠刚一进门,一个二十来岁的戴着程子巾的年轻人就满脸堆笑地迎过来。
“你就是李铁嘴?”邵大侠问道。
“啊,不是,我只是这里的堂官,”年轻人给邵大侠递了一盅茶,道:“客官可是要测字,我这就去喊先生出来。”
不一会儿,堂官就领了一个老者出来,看他有六十挂边的年龄,精神矍铄,几绺山羊胡子,平添了儒者风范。一出内门,他就朝邵大侠抱拳一揖,谦恭地道:“老朽李铁嘴,欢迎远道而来的客官。”
邵大侠还了一礼,寒暄几句,他指着画上的神仙问李铁嘴:“请问老先生,这是哪一路神仙?人不才,竟没有见过。”
“啊,这是主神仙,字神仓颉。”
李铁嘴朝墙上端望一眼,样子极恭敬。邵大侠见李铁嘴还有一点仙风道骨,便有心找个字儿让他测一测。先就李铁嘴的话开了个玩笑:
“仓颉是造字之人,何时成了神仙?”
李铁嘴白了邵大侠一眼,语气中略含教训:“耍斧头锯子的鲁班成了神匠,抓药看病的扁鹊成了神医,仓颉能造字,为什么就不能当神仙?玉皇大帝,如来佛爷,上至九五之尊,王公贵戚,下至芸芸众生,只要能开口话的,就离不得仓颉。”
邵大侠一笑,道:“帮有帮规,行有行主,我随便而已。请问李老先生,这测字儿的生意可兴隆?”
“托客官的福,偌大的北京城,没有几个不知道我李铁嘴的。”
李铁嘴外表谦恭,内里却颇为自负。
“请客官报个字儿,试试老朽的事,若得不准,你出门去把‘李铁嘴测字馆’的招牌砸了。”
“好,”邵大侠起身去掩了大门,回头在八仙桌边坐下,“我测字儿,不喜欢有闲杂人进出。你测得好,我多给赏银。”
“请客官报字。”李铁嘴递过纸来。
邵大侠略一思忖,就在纸上写了一个“邵”字。
李铁嘴接过纸问:“请问客官问什么?”
“问一个朋友的祸福。”
李铁嘴点点头,把个“邵”字端详了半天,又眯着眼睛把邵大侠好生看了一回,摇摇头自言自语地道:“不像啊。”
“你什么不像?”
李铁嘴:“这个‘邵’字儿里头隐含的天机,与你不像啊。”
邵大侠被李铁嘴吊起了胃口,性急地:“你莫疑神疑鬼的,看出什么来就快讲。”
李铁嘴惊讶地道:“你这客官,不显山不显水,竟有这大的朋友作靠山。”
“多大?”邵大侠不露声色。
“此人之位,不是三公就是九卿,皇上身边的大臣,是不是?”
“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李铁嘴指着“邵”字儿道:“召字左边添一个‘言’旁,就是‘诏’字,皇帝的旨意称为诏。你的朋友在皇上旨的时候,只能出耳朵听而不能动嘴,所以无‘言’而有‘阝’。从这一点看,六部尚书都还不够资格,你的朋友必定在内阁里头。”
尽管邵大侠自己也是一个预测阴阳的人,此时也不得不佩服李铁嘴断字如神。他尽量不让李铁嘴看出他的吃惊,故意显得漫不经心地道:“我如今明白了什么叫鲇鱼上竹竿,你这张铁嘴倒还真的名不虚传,胡诌得有滋有味,请往下。”
尽管邵大侠极力掩饰,但李铁嘴见多识广,哪里又瞒得过他?李铁嘴知道邵大侠已经折服了,于是趁着性儿,发得神乎其神:“至于你这位朋友的祸福,我看是凶多吉少!”
“何以见得?”
“你这位朋友虽然在皇上面前无言,但对待下官,却是口上一把刀,因此结怨不少。现在还有皇上护着,听隆庆万岁爷病得重,一旦宾天,你这朋友就凶多吉少了。以刀代士吉不随身,危在旦夕。”
“危险来自哪里?”
“这‘阝’旁之左,加‘氏’为‘邸’,加‘良’为‘郎’,当官不见邸,是罢职之象,问政不从良,必招天怒人怨。若要问你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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