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怒火中草疏陈五事 浅唱里夏月冷三更(第3/8页)张居正
事宜,以仰裨新政事。兹者恭遇皇上初登宝位,实总览万几之初,所有紧切事宜,臣等谨开件上进,伏愿圣览,特赐施行。臣等不胜仰望之至,谨具题以闻:
写到这里,高拱搁住笔,他的脑子里浮出新皇上一张孩子气十足的脸。昨日在文华殿接受群臣的劝进时,竟不知如何答对。每逢必须答话时,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纸条,一张一张翻拣,找出一张合适的来,像背书一样念出,这些条子上的语句,一听都是冯保的口气。高拱觉得这是首要解决的问题,于是写道:
一祖宗旧规,御门听政,凡各衙门奏事,俱是玉音亲答,以见政令出自主上。臣下不敢预也。隆庆初阁臣拟令代答,以至人主玩,甚非事体。昨皇上于劝进时,荷蒙谕答,天语庄严,玉音清亮,诸臣无不忭仰。当日即传遍京城,民亦无不欣悦。其所关系可知也。若临时不一亲答,臣下必以为上不省理,政令皆由他人之口,岂不解若无?今后令司礼监每日将该衙门应奏事件开一揭帖,明写某件不该答,某件该答,某件皆某衙门知道,及是知道了之类。皇上御门时,收拾袖中,待各官奏事,取出一览,照件亲答。至于临时裁决,如朝官数少,奏请查究,则答曰:“着该衙门查点,其纠奏失仪者,重则锦衣卫拿了,次则法司提了问,轻则饶他。”亦须亲答如此,则政令自然精彩,可以系属人心。伏乞圣裁。
这一段写下来,高拱的思路才通透。他决定就衙门听政,设案览章,事必面奏,按章处事,章奏不可留中,这五件要紧事逐一阐发观点。由于想到新皇上是个十岁的孩子,他一反过去奏疏那种咬文嚼字的文体,而改用平易的口语。写到按章处事这一节时,他又想到今天下午的那道绕过内阁的“中旨”,不禁再次怒火攻心,于是奋笔疾书:
三事必议处停当,乃可以有济,而服天下之心。若不经议处,必有差错→朝设内阁之官,看详章奏拟旨,盖所以议处也。今后伏乞皇上,一应章奏俱发内阁看详,拟票上进,若不当上意,仍发内阁再详拟。上若或有未经发拟径自内批者,容臣等执奏明白方可施行。庶事得停当而亦可免假借之弊。其推升庶官及各项陈乞与一应杂,近年以来,司礼监径行批出,以其不费处分而可径行也。然不知推升不当,还当驳正。或事理有欺诡,理法有违犯,字语有乖错者,还当惩处。且章奏乃有不至内阁者,使该部不复,则内阁然不知,岂不失职?今后,伏望皇上命司礼监除民外,其余一应章奏,俱发内阁看详。庶事体归一而奸弊亦无所舛矣。伏乞圣裁。
这一节的内容,明眼人一看就知,就是要剥夺司礼监的权力,不给冯保干政留有余隙。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时辰,高拱终于写完了一篇数千言的奏疏,又反复看过两次,觉得所要表述之事尽在言中,这才放下心来,在淡黄的绢丝封面上,恭恭敬敬题上了《陈五事疏》五个字。
把这一切做完,不觉已到了戌牌时分,高拱感到手臂有些酸累,站起身来甩甩手,这才发现高福一直站在身边。
“你怎么还呆在这儿?”高拱问。
“老爷这一晌太累,今儿个回来,晚饭都来不及吃,又伏在桌上写了这一两个时辰,老夫人不放心,着我来看看。”
高福着,把一直捧在手中的一杯参茶递了上来,高拱接过呷了一口,这才感到饥肠辘辘。放下茶盅,伸了个懒腰道:“你去招呼厨师,炒两个菜,弄一壶酒,就送到这书斋里来。”
“是。”
高釜身退下,不想被从外面跑进来的书僮撞了个趔趄。
“何事这么慌张?”高拱问。
书僮也为自己的冒失感到不好意思,避过一旁,向高福表示歉意。高福一把扯住书僮往门外拉。书僮拗不住,只得扭过脑袋望着高拱。
“慢着!”
高拱一声喊,已经走出书房门的高福只好停下脚步,高拱踱到门口,问书僮:
“你好像有事?”
“回老爷,”书僮畏葸地觑了高福一眼,嗫嚅着,“户部张大人,在外头客厅里,已经坐了一个多时辰了。”
“哦,为何不早?”高拱有些生气了。
“这……”书僮语塞。
高福赶紧抢过话头回答:“这个不怪他,是我不让禀报的,老爷太累。”着回头斥责书僮,“不是让你把张大人劝走么,怎么还没走?”
书僮委屈地答道:“他不肯走,今晚上非见老爷不可。”
两人还在争论着,高拱却已迈出门槛,搡开两人,径自穿过内庭走向客厅。
“养正兄,对不起,害你久等了。”
高拱人还没有进门,声音先已传了进来。正坐在紫檀椅上百无聊赖的户部尚书张守直,这时站起来拱了拱手面有愠色地道:“元辅,我唐突造访,实乃事出有因,你的管家你很累,不想传达。我对他,我就是在这里等到天亮,也要见到元辅。”
高拱干笑了笑,歉意地:“手下人不懂事,多有怠慢,还望养正兄见谅。”
张守直看到高拱一脸倦容,发黑的眼圈里布满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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