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御门宣旨权臣削籍 京南饯宴玉女悲歌(第4/7页)张居正

辣的日头没遮拦地直射下来,路边地里的玉米叶子都晒得发白。高拱觉得浑身上下如同着了火一般。他虽然感到撑不住,但为了维护尊严,仍坚持一声不吭。只是苦了他的夫人,一辈子锦衣玉食住在深宅大院,几曾受过这样的折腾?出了正阳门不远,就差不多要晕过去了。亏得高福寻了一把油纸伞来撑在她的头上,又经常拧条用井水浸湿的汗巾为她敷住额头,才不至于中暑。

    大约午牌时分,牛车来到宣武门外五里多地一处名叫真空寺的地方,这是一座集镇,夹路一条街上有二三十家店铺,也真的有一座真空寺。从这里再住前走就算离开了京畿踏上了直通河南的官道。走了这半日的路,大家已是口干舌燥肌肠辘辘,高福正想上前和这拨催逼甚紧的缇骑兵的头目,一个态度蛮横极尽刁难的校打个商量,想在这镇上吃顿午饭稍事休息,等日头偏西后再上路。却发现街上已站了一个人,仔细一看,原来是高拱的姻亲,刑部侍郎曹金。高拱只有一个独女,嫁给了曹金的第二个儿子。

    此刻的曹金,身上依然穿着三品官服。黑靴校一看有位官员拦路,连忙翻身下马。若在平常,这样一个没有品极的军官见了朝中三品大员,早就避让路旁垂手侍立,但现在情形不同,校是领了皇命押送高拱回籍的,官阶虽卑,钦差事大。因此校不但不避道,反而迎上去,拱手一揖问道:

    “请问大人是哪个衙门的?”

    曹金知道高拱今日回籍,故提前来这里候着了,这会儿他也不敢计较校的无理,佯笑着回答:“官乃刑部右侍郎曹金。”

    “啊,是刑部的,”校一听这衙门与自己的差事有点瓜葛,忙堆起了笑脸,问道:“曹大人有何公干?”

    “来,我们借一步话。”曹金着就把校领到避人处,往他手心里拍了一个银锭,道,“这二十两银子,算是我曹某慰劳兄弟们的。”

    校突然得了这大一笔财喜,高兴之余又颇为惊诧,问道:“曹大人为何要这样?”

    曹金瞧了瞧歇在日头底下的牛车,以及疲惫不堪的高拱夫妇,道:“实不相瞒,牛车上的高拱是我的姻亲。”

    “啊,原来如此,”校顿时收敛了笑意,盯着曹金问,“曹大人想要怎样?”

    “你看,日头这么毒,让牛车歇下来,在这儿吃顿午饭再上路,你看如何?”

    校也是饥渴难挨想歇下来打尖吃饭,但他更想趁机敲诈曹金一把,便故意卖关子道:“曹大人,这个恐怕不成啊,出京师时,俺的上司一再叮嘱,要尽快把高拱押出京师地面,更不许他同任何官员接触。为了怕吃午饭误事,出发前俺已安排弟兄们都随身带了煎饼。”

    曹金心想这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心里头直觉晦气,却又不得不赔笑道:“校爷,你好歹通融通融。”

    校答道:“不是我不肯通融。只是一停下来,出任何一丁点事情,干系都得俺担着。俺总不能为了区区二十两银子,赔搭上身家性命。”

    曹金一听,知道校是嫌银子太少借机敲竹杠,尽管恨得牙痒痒的,他仍喊过家人,又取了二十两一锭的纹银递到校手中,道:“就吃一顿午饭,若出任何一点事情,我曹某负责担待,校爷你看如何?”

    “曹大人既如此,的也只好卖这个人情了。”

    校着收起两锭纹银就要去安排,忽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宣武门方向急速驰来。须臾间,一名侍卫匈来到牛车跟前滚鞭下马,大声问道:

    “谁在这里负责?”

    “俺,”校迎过去,一看这匈衣着光鲜,官阶虽然相同,但腰牌格式却不一样,这是午门内当差的穿戴,便堆下笑脸来问,“请问有何事。”

    匈答道:“在下是新任首辅张居正大人的护卫班头,名叫李可,张大人要在这里为高老先生送行,怕你们一行走过了,故先差的赶来报信。”

    张居正为高拱摆下的饯行宴,就在与真空寺只有一墙之隔的京南驿里备下。曹金在街上酒楼里备了一桌,听张居正亲自赶来送行,只好留着自家受用。这消息也让高拱感到意外,张居正此举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但他正在气头上,既无颜面也无心情与“仇人”坐一桌子传肴把盏。因此连真空寺都不想呆了,便催着要牛车上路。曹金一味苦言相劝,高拱看到老伴要死不活的样子,也不忍心即刻上路,也就顺势下套地嘟哝道:“好吧,我且留下来,看张居正为老夫摆一桌什么样的‘鸿门宴’!”

    京南驿乃官方驿站,这里庭荫匝地,大堂里窗明几净,清风徐来。高拱老两口在偏房里差不多休息了半个多时辰,张居正的马轿才到。如今他已是新任首辅,出门的仪仗扈从声势气派又是不同,百十号人前呼后拥,马轿前更添了六个金瓜卫士。京南驿里里外外,一时间喧声震耳。张居正下得轿来,只干咳了一声,院子里立刻一片肃静。

    “高老先生在哪里?”张居正问跪迎的驿丞。

    不用驿丞回答,高拱已反剪双手走出偏房。他早晨出门时穿着的一件蓝夏布直裰,浸透了汗又沾满尘土。进京南驿后换了一件半旧不新的锦囊道袍,看上去倒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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