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回 伤太爷承差闯大祸讨见识御史得奇闻(第4/8页)张居正

拥而上,把一干差人团团巍。段升是老差头,今天上街之前,便估摸着会有意外发生,吩咐随行差人带了兵器和刑具,这会儿派上了用场。见他们个个凶神恶煞,手提砍刀,菜农们也不敢贸然上前,双方就这样僵持住了。正在这时候,张文明散步到了这里。

    听明了原委,张文明这才感到碰上一件棘手事,他原以为只不过是李狗儿和差人们负气斗殴,凭他的面子让差人放人。现在看来不这么简单,李狗儿抗税打人证据确凿。打人事,关键在这“抗税”上头。赋税历来是国家**,谁也不敢马虎☆老汉家五亩田交十亩田的赋税.的确是大白天撞鬼的晦气事。在江陵县沾上这等晦气的也不单李老汉一家.曾听江陵县令讲过,眼下县征收赋税的田亩数,还是正德年间定下来的.这其间已是过了六十多年,历年水打沙压,田地已是少了三千多亩,但朝廷根据当年核定的田亩征收赋税,一升一斗一丝一毫也不可减少,这就苦了那些损田折地的农户。每年,县衙都会收到这些农户的诉状希望能照实纳税,县令明知道他们的要求合情合理,却也作不了这个主。仓促间,他想不出一个既不得罪税关又能救下李狗儿的两之策,只得埋怨李狗儿:

    “你这后生哥也是火气太大,讲理就讲理,为啥非得扫人家一扁担呢?”

    李狗儿眼红红的,不服气道:“他们凭什么要抢走我的菜担子?”

    围观的人都替狗儿打抱不平,七嘴八舌讲开了理:

    “李狗儿冤枉,种五亩田交十亩田的税,谁碰上这倒血霉的事,气都顺不了!”

    “新皇上登基,下旨蠲免钱粮,隆庆元年前的免,凭什么我们江陵县还要清缴?”

    “张老太爷,你的儿子当了首辅,这不合理的税法,你怎不让他改改?”

    “他娘的,有理的菩萨总供在他衙门里头!”

    人多口杂,东道西指桑骂槐不一而是。张文明平常到处都是礼遇,多少人指甲剪得光光的捧着他还怕搐着,却不成这些子编氓口无遮拦打牙犯嘴,骂官府差人竟把他也捎了进去。他肚子里顿时升起无名火,却又无处发作,段升看出张老太爷的尴尬,便指着一个帮腔的闲人斥道:

    “你子老实一点,你家欠下的税银,也不比李狗儿家少。”

    “你怎么知道?”那闲人一愣。

    “我怎地不知道?”段升龇牙狞笑,“你住在西门纸马巷,陈八开是你老子,你绰号叫绿头苍蝇,是不是?”

    “巡拦大爷好眼力,我正是绿头苍蝇。”

    “你家欠了九年的匠班银,合起来也有四两多,你知不知道?”

    “知道,”绿头苍蝇满不在乎,嬉笑着,“这笔税银是你衙门定的黑钱,我一个子儿也不会给。”

    绿头苍蝇态度梆硬乃是觉得自家占理。且这匠班银原是在城里头征收的一种差税,凡木匠、瓦匠、漆匠、裁缝、铁匠等一应百工匠户,每年需得向官府交纳税银四钱五分,称为匠班银。此制定于国初,户籍一成不变。中间如果出现了绝户、逃户,则里甲赔付。这样一直强行征收至嘉靖年间,地方司牧里甲叫苦不迭。嘉靖年间,一位御史就匠班银征收之弊病写折上奏朝廷,经多次廷议会商,皇上才恩准变通之法。应征税的匠户不再一成不变,而是十年一审,期间消亡者准予注销。这一改革虽不尽善,但留心民瘼者亦额手称快。绿头苍蝇的爷爷是名弹怀,在上次核冻户的第二年就去世了,他儿子陈八开与孙子绿头苍蝇,均无一人再从事弹棉花的职业。但按规定,这十年中他家还必须如数交纳匠班银。陈八开与绿头苍蝇父子凭什么也不肯当这冤大头,就一直抗拒不交。

    段升点出绿头苍蝇来,意是擒贼擒王打折他这根搅屎棍以压群的气焰,却不料这绿头苍蝇七窍里冒的都是邪气儿,话里带刺竟是比李狗儿还要难缠,段升不由得心里头骂一句:“日你妈的,老子今天非要把你整熄火。”接着问道:

    “衙门按朝廷章程收税,你敢是收黑钱?”

    “我爷爷死了九年了,骨头都烂成了灰,你们还要收他的匠班银,不是黑钱又是什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张文明不想为管闲事把自己搅进是非之中,正想开口几句两面光的话抽身离场,偏这时只见段升嗓门吊起来像打雷似的,吼道:

    “你子是活得不耐烦了,锁上!”

    段升手一挥,几个差役如饿虎扑羊。绿头苍蝇手脚跳窜,竟一下子绕到张文明的身后,他把老太爷当作屏障,戏道:

    “税关税关,催命判官,今日横行,明日偏瘫,阔佬大爷,见着就软,逮着百姓,牢底坐穿。”

    绿头苍蝇念的是荆州城中流行多年的民谣。平日里昂头一丈的税差们,焉能受此嘲骂?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蜂拥而上刀棍齐加,绿头苍蝇一见不是势头,把张老太爷朝前一推,自己往后一退,脚底抹油跑得飞快。可怜张老太爷,趔趄一步尚未站稳,头上早挨了税差的一闷棍,额上顿时裂开一条两寸多长的口子∠太爷“啊呀”一声倒在地上,慌得众人俯身一看,只见他头上鲜血如注,已是昏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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