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李太后欲废万历帝 内外相密谋恭默室(第3/4页)张居正

朱翊钧,来就体弱多病的陈皇后此时已是撑持不住。眼看两人搂在一起就要倒下,冯保正要上前救助,却见李太后已经俯下身去搀扶。陈皇后趁机抓住她的手臂,喘了一阵粗气儿后,再次央求道:

    “妹子,咱只求你这一次。”

    李太后沉默了半晌,才松口道:“姐姐,这事儿毕竟关系到国祚,关系到天下苍生。废不废钧儿,你了不算,咱了也不算。咱们还是听听张先生的主意吧。”

    离辰时大约还差那么一刻工夫,张居正的大轿刚抬到内阁大院,便见冯保已堵着了轿门。

    “冯公公,怎么会是你?”张居正吃惊地问。

    “张先生,这里不是话的地方,你快随我来。”

    冯保着,便领着张居正匆匆走出会极门,来到文华殿的恭默室。两人刚坐下,张居正又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大事,天大的事!”冯保忙不迭声地言道,“李太后要废掉皇上,另立潞王!”

    “什么?”张居正大惊失色,一挺身站了起来,他感到匪夷所思,怔了半晌,才问,“李太后怎么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来?”

    冯保一句“当然事出有因。”接着就把昨夜发生在御花园曲流馆中的事,以及今天早晨奉先殿前发生的事一一讲述了一遍。

    张居正听罢,第一个感觉是李太后对此事的反应是否过激。朱翊钧实打实满了十七岁,这年龄拈花惹草寻欢作乐也是常事。但转而一想,李太后如此疵也自有她的道理,偷鸡蛋试手,事不管,将来酿成痼疾就势难根治了。心里头不禁对李太后的深明大义而至为敬佩。正在他默然沉思之时,冯保又道:

    “张先生,朱翊钧能不能继续坐在皇帝位子上,就在你的一句话了。”

    “冯公公这话从何起?”出于官场自我保护的能,张居正立即反驳,“李太后的是一句气话,我们怎么能当真!”

    “依老夫看,李太后的不是气话。”

    “何以见得?”

    冯保斟酌言道:“李太后自搬出乾清宫后,就一直对皇上放心不下,三天两头就要把老夫找过去问长问短,嘱咐咱一定要多长一双眼睛,把皇上盯紧点。”

    “李太后为何不放心呢?”张居正问。

    冯保意味深长地一笑,答道:“李太后不放心,乃是因为有前车之鉴啊。”

    “前车之鉴?”

    “是啊,”冯保眨巴着眼睛,继续言道,“张先生,你难道忘了,隆庆皇帝是怎么死的?死前两天,他还让孟冲给他找娈童。他死的那一天,东宫娘娘陈太后,西宫娘娘李太后,两个人不是邀齐了去找他扯皮吗?”

    一席话勾起了张居正对往事的回忆,他感叹着道:“李太后是怕儿子承继父亲的恶习。”

    “对呀!”冯保一拍椅子扶手,加重语气道,“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李太后担心的就是这个!”

    “你是,李太后真的想废掉皇上?”

    “依老夫来看,李太后这次真的是伤透了心。你想想,若不是下了决心,她能去奉先殿吗?”

    从冯保的言谈表情中,张居正发现他有几分幸灾乐祸,便试探着问:

    “冯公公,皇上在曲流馆的事情,是你发现的?”

    “是。”冯保着脸上就出现了愠色,“老夫早就看出,孙海客用两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偏皇上喜欢他们。这可不,皇上最终还是栽在他们手上。”

    冯保身为大内主管,绝不允许底下有什么人与他唱反调,或者绕过他直接向皇上邀功固宠。孙海客用两人得到皇上器重,他早就看不过眼。一直在暗中打主意除掉他们。曲流馆事件的发生正好给了他剪除异己的口实。张居正看出这一点,心中也佩服冯保“伺机而动,动必封喉”的治人之术。他不想过问冯保辖权范围内的事,只是随便应了一句:

    “孙海、客用二人,一定要严加惩处。”

    “这两只蚂蚱,何足挂齿。”冯保不屑地。接着言道,“张先生,现在咱俩要拿主意的是,万历皇帝,咱们是保他呢,还是不保。”

    张居正一听话中有话,假装不解地问:“冯公公何出此言?”

    冯保盯着张居正,忽然压低了声音,肃容道:“张先生,这里没有外人,你我又是多年的老朋友,今儿个,咱们俩得掏心窝子话。”

    “你想什么?”冯保的表情让张居正略感惊诧。

    “你还记得上次咱将侄儿冯邦宁绑来内阁负荆请罪时,过的那句话么?”

    “什么话?”

    “咱,皇上长大了,也变了。”

    “长大了肯定就要变嘛。”

    “但皇上的变,却是让人不放心。他如果仅仅只是贪玩,沉湎酒色倒也没什么。但他已学会了刚愎自用。凡事好自己拿个主意,已不把咱这个大伴放在眼里了。对你张先生,也只是应付而已。”?99?et

    尽管张居正觉得冯保的话言过其实,但出现在朱翊钧身上的一些苗头也确实引起了他的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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