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七 苹烟(1)(第2/8页)海上牧云记

反正也不熟砚梓郡的口音,看对方咿里哇啦的一堆反正知道没好话,很想下令拖出去斩了。但他不再拥有权力了,他救不了自己,却又还能救别人吗?

    他低下头,捡起又沾上了泥的湿衣服,声地:“对不起。”摸出一块碎银来,“是我非请她帮忙的,这是工钱,不要骂她了罢。”

    婆子眼中放光,这块碎银够她家半年的生活了。语气立刻和缓下来:“呃,这位少爷……我不是有心……”

    苹烟却一把把少年的手推回去:“不要不要,你给她钱做什么?你自己也不容易,一人逃难在外,这钱有良心的都不能收!”

    婆子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滚回屋去!”几乎劈手从少年手中把碎银抢了过来,然后嬉笑:“少爷可怜我们,这可真是好心人儿,那……家中坐坐?喝杯水再走?”

    少年看看手中的脏衣服:“借我个地方洗个澡吧,的确是走得太累了。”

    少年看着苹烟把河水倒入后院的木盆中,那木盆也就只能供个婴孩洗澡,还从缝中渗水。看来是只有擦洗了。

    “你就在这洗吧,我们在屋中,不会出来的。”苹烟一笑,退回屋内,把门带上了。

    少年看了看,这院墙只有半人高,院外一只牛正伸脑袋看着他,四面人声咳嗽清楚可闻,空气中传来邻家猪舍的气味,他摇头苦笑,还不如在河里洗呢。

    屋中,那婆子却正在翻少年的包袱,她几乎要软倒在那里。

    “哇,这么大块玉?”婆子这一辈子,加上她们祖上十九辈,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珍宝。

    “你怎可翻检别人财物!”苹烟气得冲过来,要扎上那包袱,却也看见那光芒四射的物事,呆在那里,“天啊……这是什么……”

    门被推开了,少年带着滴水的头发,穿上干净的衣服,站在那里。他看见自己的包裹正摊开,苹烟就站在包裹前,却面色平静,什么也没有,只走到她们近前,道:“再请借口水来喝吧。”

    婆子“刷”的一下就歪倒在地,又强爬了起来:“哦,什么?水?哦,水……水……”却原地打圈,就是看不见近在咫尺的茶壶。而苹烟还是保持原来的那个姿势,看着少年嘴张了好几次,都没有出话来。

    少年笑了:“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原也是该酬谢的,我没有多少金银,只有一些从家中带出来的玩艺,都是自己从收藏舍不得丢的东西,但你们好心帮我,便挑一件去吧。”

    “挑一件!”婆子惨叫一声,被这晴天霹雳般的好运砸倒,当场人事不知。苹烟张大了嘴,那玉玺从她手中滑落,直坠向地下,少年看得分明,用脚一钩,又一转身,一个漂亮的燕子剪的脚法,玉玺飞上屋顶,又落回到他的手中。

    婆子突然闪电般醒来,扑到包袱边:“挑一件?那谁来挑?”

    少年笑对苹烟道:“我只给她。帮我洗衣的是她不是你。”

    婆子仰头望着苹烟,就像望着天上神女,“苹烟、丫头……你富贵了可不会忘记婆婆吧。”

    少年心中感叹,这些东西平日堆满身边,他看也不看,可是现在随便一样,竟就能改变一个人、一个家的命运。人与人的生活,竟然会如此不同。

    苹烟还是看看少年,又看看婆婆,再看看包袱:“我真的……真的可以挑一件?”

    “当然。”

    “这些……”苹烟怯怯地伸手在一块深红玉佩上抚过,想拿起又怕碰坏似的。

    “这叫古云纹翡翠环佩,是八百年前所制,已养得入手如水滴,戴在衣内,可以暑不生汗,不过……似乎不太配你衣服的颜色……”牧云笙丢下它,“你喜欢这个么?这是玲珑珠,外有七窍,内有曲孔,孔中又有三十六瓣金花,不知是如何放进去的……哦,这也不错,是个冰琥珀佩,里面那只金翅蜂是活物,若是切开琥珀融化内中的寒冰,它醒过来就会飞起的……”

    牧云笙眉飞色舞,俨然又回到了当年在宫中拿稀罕物事去哄姑娘们笑跳争夺的美好时光,但着着,自己却先难过了起来,所谓物是人非,时过境迁,原来就是如此。他紧握着手中冰佩,坐在椅上,默然无言,不觉落下泪来。

    这泪把苹烟的心思打醒了过来,她方才被眼前的珠光宝气震住了,心窍堵了,却因为少年的伤心而惊觉。一个仅包袱中的财物就可富可敌国的人,却为何会身边没有一个伴地独自流浪呢?衣服脏了破了,也没有人洗,没有人缝补,他的亲人呢?或许是在战乱中离散了吧,这满包的珍宝再多,能买得来一天的时光重回么?

    苹烟慌忙为他拭了泪道:“别哭了,我不要这些,一样也不要。命中不是我的,我也不求。这个乱世间,一人在外,多不易啊,你要是不急着赶路,就多待些日子,把身子养一养吧。”

    她是关切温柔,少年是心酸,站起来收拾包袱:“多谢好心,我该走了。你还是挑上一件吧。”

    “不、不、不……不要了。”苹烟连连退后,生怕自己忍不住伸出手去似的。

    婆子在一边急得不行:“哎呀死丫头人家少爷要送你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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