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七 苹烟(1)(第5/8页)海上牧云记

烟知道姐和老爷都脸皮薄,不肯让人知道御史中丞大人要卖画为生,若是让老爷知道姐拿了自己的字画去卖,没准还要家法侍候,丢了家族的脸面呢。虽然家中快要连肉也吃不上了,可是脸面对这样的大户人家才是最重要的啊。

    苹烟经常在自己的屋中,取出那颗明珠来看,月光把珠中的影痕印在地上,她看不出那是什么,只隐约看到有人影有字迹,便知道是绝世珍宝了。她曾想,若是将此珠给了姐,他们家定能渡过难关,可是……她握紧那明珠,痴痴地想,若是有一天那少年回来,她拿什么还他?

    苹烟连着几天上街卖画,但乱世时分,只有疯抢米棉,哪有人有心思买画呢?这天天色阴晦,疾风送寒,卷起尘沙,街上行人举袖遮面匆匆而过,苹烟又是站了一天,无人问津。她心中叹息,可惜姐画得这样好画,世间哪还有人识得?

    正惆怅时,一只手伸来,轻轻拈起画幅一角。一清朗声音道:“真是好画,可入上品,不想却会在这样街头叫卖。”

    苹烟一看那人,却惊喜地叫了出来:“是你?”

    看画的却正是那给她明珠的少年。

    牧云笙却没有听见一般,看画看得入迷了:“只可惜啊,这一笔还稍轻些,布局也太紧了,这里褚色上得凌乱了……倒像是匆忙赶就。”

    苹烟看他衣裳比原来更破了,脸比原来更脏了,头发乱如蓬草不知几天没梳,却还有心思品画。他一把抓住他手道:“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苹烟啊,帮你洗过衣服的。你这些天去哪里了?你不是要去宁远寻亲么?咦,你……你那包袱呢?”

    少年笑笑:“丢了。”

    “丢了!”苹烟尖叫起来,路人都吓一跳地回望。那里可有能买下整个城池的宝物啊,苹烟心中想,“丢在哪儿了?快去找啊!”

    “丢入万丈深渊中了,呵呵,爬山时不心,就落下去了。”牧云笙一拂头发,露齿笑着,像是一个顽童贪玩丢了书包那般的神情。

    “你……哎呀,若是我,拼了命也要下崖去寻啊。”

    “拼了命?”少年脸上的笑容消散了,眼光迷离,“那么多人拼了命,又是为了什么呢?”

    苹烟看他神色悲戚,像是满腹愤懑苦楚不出来,只写在眼中,只好把手紧紧地握着他,却不知如何安慰。

    她收拾了画卷,一路和少年向家走去。原来这少年竟迷了路,向北走却又走到硕梓城中来了,身无分文,漫无目的满城游荡,却正好看见画摊,也不顾一天没吃东西,就跑来看画了。

    苹烟很是心痛,忙:“我带你去见我们家老爷姐,先吃点东西。他们都是好人,定能收留你下来的,若是你再能做点活计……”她忽然想起这少年身份,不是王公之子也是名门之后,于是打住不了。

    牧云笙却点点头道:“好啊,做伙计也好。只是我什么也不懂,你们要教我。我做得不好,不拿工钱便是。”

    苹烟心中念他好处,忙道:“不用你做,我现在领了工钱一人没处花,你自管拿去用,我照顾着你……”忽然脸上绯红,原来心中一念闪过:这少年人善良又俊朗,若是便结了夫妇,哪怕一世照顾着他,只看着他舒适快乐便开心,不也是幸福生涯?

    来到府前,却见一帮兵士,大呼叫地拥在门口。挤进门一看,原来是砚梓城城门都尉何永要为他儿子何林亲。

    大堂中,苏成章正气得胡须发抖,把装何林生辰的大红信笺拂于地上骂道:“何家是什么东西?一个城防守将的儿子,也想来娶我的女儿?这种生辰,却是可以和紫薇正宫相配的么?这是辱没当今皇上!是要诛九族的!”

    那媒人嘿嘿笑个不止:“皇上?皇上在哪里?这朝代都要改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准将来皇帝也就姓了个何呢!”

    “混账,混账!”苏成章气哆嗦了,“快与我打了出去!”老程上来挥舞棒子就打,媒人尖叫逃出,却被那等在门外的何永手下匈冲了进来,一把将老程推倒在地,骂道:“什么狗屁御史大人!端朝都没有了,还摆个屁臭架子,今天我们老爷看得起你们家,才明媒正娶,若是不答应,他日派兵抢了去,就连个老婆也捞不着做了!”一众粗野兵士哈哈大笑,随地乱啐。苏成章气得手脚颤抖,当时便坐倒在地。

    苹烟抢上去将老爷扶起来,也气得流泪。牧云笙看着这些士兵凶形恶相地从自己身边走过,皱眉道 :“原来当兵也可以这样的?”却被一军汉听见,一把将他推出老远 :“你什么?”苹烟弥扑过去护住牧云笙:“这位军爷,对不住了,我弟弟年纪没见过世面。”那士兵骂一声出门去了。苹烟拉住牧云笙手道 :“公子啊,和谁斗也千万别和兵斗啊。”

    牧云笙却也不怒,反笑笑:“明白,路上见得多了,原来世上一物降一物,猫吃鼠,鼠却吃象。只是那真正战场上的兵,要比这几个凶狠得百倍千倍了。这样的土兵,也只能在这里欺负欺负百姓。”

    “正是啊,正是啊!”苏成章缓过气来,听得此言,深以为然,“北寇进犯,贼子横行,士兵不保家卫国,却来逞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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