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泥鳅(上)(第1/5页)英雄志
从九岁那年算起,泥鳅就独自住在这里了。
一个人住,自由也自在。口渴了,便从后院古井里打水出来,肚子饿了,便去一里外的镜湖畔钓鱼。天色暗了、困了,他便溜到妈妈的床上睡觉。
妈妈的房舍无顶无墙,只余一张空床。只是泥鳅从不寂寞,夏日里蚊虫飞舞,秋夜里落叶飕飕,从床上仰望天际,有时月照银海、缀点繁星,有时蓝天白云、鸟翱翔,不时还会降落下来,栖在泥鳅的鼻子上。
虽然这般快活,可泥鳅却还挂心一件事,不论他在捕鱼打水,还是读书写字,他的眼角一直在留意,留意妈妈房里的那座大衣柜。
又大又破的衣柜,连接了地狱与人间,泥鳅始终苦苦守候,等那衣柜再次开启……让他再次见到地狱里的那个恶鬼……
第一回背出道德经的那天,往事历历在目。
「来!三十五!执大象!」外公捧着旧书,喊出章回号数。背诵声传来,脚打着拍子:「人示以可,不器利之国,渊于脱、可不鱼……」他摇头晃脑念道:「强刚胜弱柔,明微谓是……」
满口胡言怪语,道德经虽以艰涩闻名于世,却非无字可解,一旁舅舅蹙起了眉头,附耳问向外公:「像是背错了,是不?」外公愁眉苦脸,一边对照古文,想来确实离了谱。他将泥鳅拉到跟前,叹息嘱咐:「来,咱俩重背一遍……将欲歙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是谓微明,柔弱胜刚强。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陡然间,外公咦了一声。「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倒过来便是「人示以可,不器利之国」。发觉此处奥秘,张口结舌的外公望着面前童,喃喃自忖:「泥鳅……你……你……」
「公公像是好吃惊啊?」四岁的泥鳅嘻嘻笑着:「你不是了么?倒背才是如流啊!」
倒背如流的泥鳅,什么都开心。
住到这大房子以后,泥鳅更开心了,那房子好大好大,从娘的卧房瞧去,可以瞧见镜子般的湖水,窗外花树绿香香,蓝天绿地如茵,泥鳅真个觉得家里发财了。
那天泥鳅背完了整道德经,便跟着外公来到娘的香闺里,他东瞧瞧、西看看,还没来得及问窗外那棵是什么树,便给外公拉着跪倒了。
「乖乖泥鳅。」外公带着泥鳅,面向衣橱,他这样笑着:「一会儿记得要诵经喔。」
面前的衣橱好大、好新,望来像是一座大宅门。泥鳅眨了眨眼,不知自己为何要背经,却听舅舅笑了起来,插话道:「家伙,背就背,你可记得,千万莫要倒背啊!」
哈哈大笑中,泥鳅凝视着大衣柜,不知里头有什么奥妙,他更加惊讶起来了,抓了抓脑袋,还不及问话,便听姥姥这样了:「行了、行了,你父子俩出去吧,这儿男人不能留。」
外公与舅舅相顾一笑,父子俩各从地下爬起,并肩离开,泥鳅最是懂事,一听男人不能留,正要跟上外公舅舅的脚步,却给外婆拉住了。
「你别走。」外婆含笑搂来泥鳅,抚了抚他的聪明脑袋,道:「你得留着。」
「不要!」泥鳅嘟着嘴,忿忿不平:「婆婆男人不能留,难道泥鳅不是男人么?」
「你不一样、你不一样。」外婆挽着男人的臂膀,温颜笑道:「你是男人没错,可你是咱们杨家的心肝宝啊。」
喔,杨家的心肝宝啊!生平第一回听到这样的称号,泥鳅真高兴,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外公和舅舅像猫儿般溜出去了,既是心肝宝,泥鳅也不急着走了,正要依偎到外婆怀里撒娇,忽然鼻端传来香味儿,引得泥鳅心跳加促。
这是什么味道呢?玫瑰花儿长脚走路了么?泥鳅眯眼嗅了嗅,转头去望,赫然讶道:「娘……你……你好奇怪啊……」
面前的娘亲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穿着奇怪的衣裳。
真是怪衣裳……两条红线挂着一兜红布,比乞丐的破洞烂衣还少了点料子。虽是这样,泥鳅还是呆呆望娘,柔亮亮的肩头腻肤,像是擦了光漆的白羊儿……红烫烫的瓜子脸颊,看来比黄昏晚霞还要晕……她好美好美……
泥鳅红了脸,他垂下脸,避开娘的脸庞,却不心瞧到了娘的那双白腿。
没穿凤裙的娘,在泥鳅面前露出了玉腿,那也是他生平第一回望见女人的白腿。泥鳅害怕起来,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高声背诵:「将欲歙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是谓微明,柔弱胜刚强。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在外婆的笑声中,娘拉着泥鳅,三人面向那座大衣橱,一同跪了下来。泥鳅拼命背诵着,妈妈与婆婆将泥鳅夹在中间,模样像是大拜拜。泥鳅满心疑惑,只能一心二用,他一边背著书,一边猜想……
为何要跪下呢?黑灶有灶神、古树有树神,难道衣橱里也有橱神么?
正想间,衣橱里传来喀地一声,也打断了泥鳅的背书声。他呆呆抬起头来,娘与外婆却同时弯腰垂头,前额触到了地板。
衣橱里有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泥鳅不由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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