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10/15页)围城

接近。你们是同房,要好不要好?

    她眼睛里只有汪太太,现在当然又添了赵叔叔了--方先生,你昨天得罪范姐没有?

    我没有呀,为什么?

    她回来骂你--唉,该死!我搬嘴了。

    怪事!她骂我什么呢?

    孙姐笑道:没有什么。她你话也不,人也不理,只知道吃。

    鸿渐脸红道:胡,这不对。我也话的,不过没有多。昨天我压根儿是去凑数,没有我的分儿,当然只管吃了。

    孙姐很快看他一眼,弄着铅笔:范姐的话,来不算数的。她还骂你是木头,你头上戴不戴帽子都不知道。

    鸿渐哈哈大笑道:我是该骂!这事来话长,我将来讲给你听。不过你们这位范姐--孙姐抗议范姐不是她的--好,好。你们这位同屋,我看不大行,专门背后骂人,辛楣真娶了她,老朋友要断的。她昨天也提起你。

    她不会有好话。她什么?

    鸿渐踌躇,孙姐:我一定要知道。方先生,你告诉我,笑意收,甜蜜地执拗。

    鸿渐见过一次她这种神情,所有温柔的保护心给她引起来了,:她没有多。她并没骂你,我也记不清,好像有人跟你通信。那是很平常的事,她就喜欢大惊怪。

    孙姐的怒容使鸿渐不敢看她,脸爆炸似的发红,又像一星火落在一盆汽油面上。她把铅笔在桌子上顿,:混帐!我正恨得要死呢,她还在外面替人家宣传!我非跟她算帐不可。

    鸿渐心里的结忽然解松了,忙:这是我不好了,你不要理她。让她去造谣言得了,反正没有人会相信,我就不相信。

    这事真讨厌,我想不出一个对付的办法。那个陆子潇--孙姐对这三个字厌恶得仿佛不肯让它们进嘴--他去年近大考的时候忽然写信给我,我一个字没理他,他一封一封的信来。寒假里,他上女生宿舍来找我,硬要请我出去吃饭--鸿渐紧张的问句:你没有去罢?使她不自主低了头--我当然不会去。他这人真是神经病,还是来信,愈写愈不成话。先一封信省得我回信麻烦,附一张纸,纸头上写着一个问题--她脸又红晕--这个问题不用管它,他假使我对这问题答案是--是肯定的,写个算学里的加号,把纸寄还他,否则写个减号。最近一封信,他索性把加减号都写好,我只要划掉一个就行。你瞧,不是又好气又好笑么?时,她眼睛里含笑,嘴撅着。

    鸿渐忍不住笑道:这地道是教授的情--教授写的信了。我们在初中考常识这门功课,先生出的题目是这样的。不过他对你总是一片诚意。

    孙姐怫然瞪眼道:谁要他对我诚意!他这种信写个不了,给人家知道,把我也显得可笑了。

    鸿渐老谋深算似的:孙姐,我替你出个主意。他前前后后给你的信,你没有掷掉罢?没有掷掉最好。你一一股脑儿包起来,叫用人送还他。一个字不要写。

    包裹外面要不要写他姓名等等呢?

    也不要写,他拆开来当然心里明白--心理分析学者一听这话就知道潜意识在捣鬼,鸿渐把唐晓芙退回自己信的方法报复在旁人身上--你干脆把信撕碎了再包--不,不要了,这太使他难堪。

    孙姐感激道:我照方先生的话去做,不会错的。我真要谢谢你。我什么事都不懂,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商量,只怕做错了事。我太不知道怎样做人,做人麻烦死了!方先生,你肯教教我么?

    这太像个无知可怜的弱女孩儿了,辛楣她装傻也许是真的。鸿渐的猜疑像燕子掠过水,没有停留。孙姐不但向他求计,并且对他言听计从,这使他够满意了,心里容不下猜疑。又讲了几句话,孙姐,辛楣处她今天不去了,她要先回宿舍,教鸿渐别送。鸿渐原怕招摇,不想送,给她这么一,只能:我要送送你,送你一半路,到校门口。孙姐站着,眼睛注视地板道:也好,不过,方先生不必客气罢,外面--呃--闲话很多,真讨厌!鸿渐吓得跳道:什么闲话!问完就自悔多此一问。孙姐讷讷道:你--你没听见,就不用管了。再见,我照方先生教我的话去做,拉拉手,一笑走了。鸿渐颓然倒在椅子里,身上又冷又热,像发疟疾。想糟糕!糟糕!这闲话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两个人在一起,人家就要造谣言,正如两根树枝相接近,蜘蛛就要挂。今天又多嘴,了许多不必、不该的话。这不是把闲话坐实么?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孙姐临走一句话得好像很着重。她的终身大事,该自己负责了,这怎么了得!鸿渐急得坐立不安,满屋子的转。假使不爱孙姐,管什么闲事?是不是爱她--有一点点爱她呢?

    楼梯上一阵女人笑声,一片片脆得像养花的玻璃房子塌了,把鸿渐的反省打断。紧跟着辛楣的声音:走好,别又像昨天摔了一交!又是一阵女人的笑声,楼上楼下好几个房间忽然开门又轻轻关门的响息。鸿渐想,范姐真做得出,这两阵笑就等于在校长布告板上向校员生宣示她和赵辛楣是情人了。可怜的辛楣!不知道怎样生气呢。鸿渐虽然觉得辛楣可怜,同时心境宽舒,似乎关于自己的闲话因此减少了严重性。他正拿起一支烟,辛楣没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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