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第12/16页)围城

他应当信上干脆不提内子两个字。你要送礼,这时候尽来得及。

    鸿渐被驳倒,只能敲诈道:那么你替我去办。

    柔嘉一壁刷着头发道:我没有工夫。

    鸿渐道:早晨出去还是个人,这时候怎么变成刺猬了!

    柔嘉道:我是刺猬,你不要跟刺猬话。

    沉默了一会,刺猬自己话了:辛楣信上劝你到重庆去,你怎么回复他?

    鸿渐嗫嚅道:我想是想去,不过还要仔细考虑一下。

    我呢?柔嘉脸上不露任何表情,像下了百叶窗的窗子。鸿渐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静寂。

    就是为了你,我很踌躇。上海呢,我很不愿住下去。报馆里也没有出路,这家庭一半还亏维持的——鸿渐以为这句话可以温和空气——辛楣既然一番好意,我很想再到里面去碰碰运气。不过事体还没有定,带了家眷进去,许多不方便,咱们这次回上海找房子的苦,你当然记得。辛楣是结了婚的人,不比以前,我计划我一个人先进去,有了办法,再来接你。你以为何如?当然这要从长计议,我并没有决定。你的意见不妨给我听听。鸿渐这一篇话,随时准备她截断,不知道她一言不发,尽他。这静默使他愈愈心慌。

    我在听你做多少文章。尽管老实讲得了,结了婚四个月,对家里又丑又凶的老婆早已厌倦了——压根儿就没爱过她——有机会远走高飞,为什么不换换新鲜空气。你的好朋友是你的救星,逼你结婚是他——我想着就恨——帮你恢复自由也是他。快支罢!他提拔你做官呢,不定还替你找一位官太太呢!我们是不配的。

    鸿渐咄咄道:那里来的话!真是神经过敏。

    我一点儿不神经过敏。你尽管去,我决不扣留你。倒让你的朋友我千方百计嫁了个男人,把他看得一步不放松,倒让你家累耽误了你的前程。哼,我才不呢!我吃我自己的饭,从来没叫你养过,我不是你的累,你这次去了,回来不回来,悉听尊便。

    鸿渐叹气道:那么——柔嘉等他:我就不去,不料他——我带了你同进去,总好了。

    我这儿好好的有职业,为什无缘无故扔了它跟你去。到了里面,万一两个人找不到事,真叫辛楣养咱们一家?假使你有事,我没有事,那时候你不知要怎样欺负人呢!辛楣信上没的拔我,我进去干么?做花瓶?太丑,没有资格。除非服侍官太太做老妈子。

    活见鬼!活见鬼!我没有欺负你,你自己动不动表示比我能干,赚的钱比我多。你现在也知道你在这儿是靠亲戚的面子,到了内地未必找到事罢Fr:(QingnanLi)Subjet:iCheng(9/4)Date:6Aug1995:4:56-7

    我是靠亲戚,你呢?没有亲戚可靠,靠人你的朋友,还不是彼此彼此?并且我从来没我比你能干,是人自己心地龌龊,咽不下我赚的钱比你多。内地呢,我也到过。别忘了三闾大学停聘的不是我。我为谁牺牲了内地人事到上海来的?真没有良心!

    鸿渐气得冷笑道:提起三闾大学,我就要跟你算帐。我懊悔听了你的话,在衡阳写信给高松年谢他,准给他笑死了。以后我再不听你的话。你以为高松年给你聘书,真要留你么?别太得意,他是跟我捣乱哪!你这傻瓜!

    反正你对谁的话都听,尤其赵辛楣的话比圣旨都灵,就是我的话不听。我只知道我有聘书你没有,管他捣乱不捣乱,高松年告诉你他在捣乱?你怎么知道?不是自己一个指头遮羞么?

    是的。你真心要留住你,让学生再来一次BeatdnMissSung呢。

    柔嘉脸红得像斗鸡的冠,眼圈也红了,定了定神,再:我是年轻女孩子,大学刚毕业,第一次做事,给那些狗男学生欺负,没有什么难为情。不像有人留学回来教书,给学生上公呈要撵走,还是我通的消息,保他的饭碗。

    鸿渐有几百句话,同时夺口而出,反而一句不出。柔嘉不等他开口,:我要睡了,进浴室漱口洗脸去,随手带上了门。到她出来,鸿渐要继续口角,她:我不跟你吵。感情坏到这个田地,多话有什么用?还是少几句,留点余地罢。你要吵,随你去吵;我漱过口,不再开口了。完,她跳上床,盖上被,又起来开抽屉,找两团棉花塞在耳朵里,躺下去,闭眼静睡一会儿鼻息调匀,像睡熟了。她丈夫恨不能拉她起来。逼她跟自己吵,只好对她的身体挥拳作势。她眼睫毛下看清了,又气又暗笑。明天晚上,鸿渐回来,她烧了橘子酪等他。鸿渐呕气不肯吃,熬不住嘴馋,一壁吃,一壁骂自己不争气。她:回辛楣的信你写了罢?他道:没有呢,不回他信了,好太太。她:我不是不许你去,我劝你不要太卤莽。辛楣人很热心,我也知道。不过,他有个毛病,往往空口答应在前面,事实上办不到。你有过经验的。三闾大学直接拍电报给你,结果还是打了个折扣,何况这次是他私人的信,不过泛泛句谋事有可能性呢?鸿渐笑道:你真是千方百计,足智多谋,层出不穷。幸而他是个男人,假使他是个女人,我想不出你更怎样吃醋?柔嘉微窘,但也轻松地笑道:为你吃醋,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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