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第7/16页)围城

么?老太太:家里没有女主人总不行的。我要劝柔嘉别去做事了。她一个月会赚多少钱!管管家事,这几个钱从柴米油盐上省下来了。鸿渐忍不住老实话:她厂里酬报好,赚的钱比我多一倍呢!二老故意地静默,老太太觉得儿子偏袒媳妇,老先生觉得儿子坍尽了天下丈夫的台。回家之后,遯翁道:老大准怕老婆。怎么可以让女人赚的钱比他多!这种丈夫还能振作乾纲么?方老太太道:我就不信柔嘉有什么领,咱们老大留了洋倒不如她!她应当把厂里的事让给老大去做。遯翁长叹道:儿子没出息,让他去罢!

    柔嘉回家,刚进房,那只钟表示欢迎,法条唏哩呼噜转了一会,当当打了五下。她诧异道:这是什么地方来的?呀,不对,我表上快六点钟了。李妈一一报报告。柔嘉问:老太太到灶下去看看没有?李妈没有。柔嘉又问她今天买的什么菜,释然道:这些菜很好,倒没请老太太看看,别以为咱们饿瘦了她儿子。李妈道:我只煎了一块排骨给姑爷吃,留下好几块生的浸在酱油酒里,等一会煎了给你吃晚饭。柔嘉笑道:我屡次教你别这样,你改不好的。我怎吃得下那么许多!你应当尽量给姑爷吃,他们男人吃量大,嘴又馋,吃不饱要发脾气的。李妈道:可不是么?我的男人老李也——柔嘉没想到她会把鸿渐跟老李相比,忙截住道:我知道,从就听见你讲,端午吃粽子,他把有赤豆的粽子尖儿吃了,给你吃粽子跟儿,对不对?李妈补充道:粽子跟儿大,没煎熟,我吃了生米,肚子胀了好几天呢!晚上鸿渐回来家,明钟的历史,柔嘉:真是方家三代传家之宝——咦,怎么还是七点钟?鸿渐告诉她每点钟走慢七分钟的事实。柔嘉笑道:照这样,恐怕它短针指的七点钟,还是昨天甚至前天的七点钟,要它有什么用?她又鸿渐生气的时候,拉长了脸,跟这只钟的轮廓很相像。鸿渐这两天伤风,嗓子给痰塞了。柔嘉拍手道:我发现你话以前嗓子里唏哩呼噜,跟它打的时候法条转动的声音非常之像。你是这钟变出来的妖精。两人有有笑,仿佛世界上没有夫妇反目这一会事。

    一个星期六下午,二奶奶三奶奶同来作首次拜访。鸿渐在报馆里没回来,柔嘉忙做茶买点心款待,还:为什么两个孩子不带来?回头带点糖果回去给他们吃。三奶奶道:阿凶吵着要跟我来,我怕他来了闯祸,没带他。二奶奶道:我对阿凶,大娘的房子干净,不比在家里可以随地撒尿,大伯伯要打的。柔嘉不诚实道:那里的话!很好带他来。三奶奶觉得儿子失了面子,报复:我们的阿凶是没有灵性的,阿丑比他大不了几岁,就很有心思,别以为他是个孩子!譬如他那一次弄脏了你的衣服,吃了一顿打,从次他记在心里,不敢跟你胡闹。两人为了儿子暂时分裂,顷刻又合起来,同声羡慕柔嘉家庭的舒服,他好福气。三奶奶怨慕地:不知道何年何月我们也能够分出来独立门户呢!当然现在住在一起,我也沾了二姐姐不光。二奶奶道:他们方家只有一所房子跟人家交换,我们是轮不到的。柔嘉忙:我也很愿意住在大家庭里,事省,开销省。自开门户有自开门户的麻烦,柴米油盐啦,水电啦,要自己管。鸿渐又没有二弟三弟能干。二奶奶道:对了!我不像三妹,我知道自己是个饭桶,要自开门户开不起来,还是混在大家庭里过糊涂日子罢。像你这样粗粗细细内内外外行,又有靠得住的用人,大哥又会赚钱,我们要跟你比,差得太远了。柔嘉怕他们回去搬嘴,不敢太针锋相对。她们把两间房里的器具细看,问了价钱,同声推尊柔嘉能干精明,会买东西,不过时时穿插:我在什么地方也看见这样一张桌子(或椅子),价钱好像便宜些,可惜我没有买。三奶奶问嘉道:你有没有搁箱子的房间?柔嘉道:没有。我的箱子不多,搁在卧室里。二奶奶道:上海的弄堂房子太,就有搁箱子的房间,也搁不下多少箱子。我嫁到方家的时候,新房背后算有个后房,我赔嫁的箱子啦,盆啦,桶啦,台面啦怎么也放不下,弄得新房里都搁满了,看了真不痛快。三奶奶道:我还不是跟你一样?死日人把我们这些东西抢光,想起来真伤心!现在要一件没一件,都要重新买。我的皮衣服就七八套呢,从珍珠皮旗袍到灰背外套都的,现在自己倒没得穿!二奶奶也开了半幅嫁装的虚账,还:倒是大姐姐这样好。外国在打仗啦,上海还不知道怎样呢。不定咱们再逃一次难。东西多了,到时候带又带不走,丢了又舍不得。三妹,你还有点东西,我是什么都没有,走个光身,倒也干脆,哈哈!咱们该回去了。柔嘉才明白她们俩来调查自己赔嫁的,气愤得晚饭都没胃口吃。鸿渐回家,瞧她爱理不理,打趣她道:今天在办公室碰了姑母的顶子,是不是?她翻脸道:我正在发火呢,开什么顽笑!我家里一切人对我好好的,只有你们家里的人上门来给我气受。鸿渐发慌,想莫非母亲来教训她一顿,上次母亲讲的话,自己都瞒她的,忙:谁呢?柔嘉道:还有谁!你那两位宝贝弟媳妇。鸿渐连讨厌,放了心,柔嘉道:这是你的房子,你家的人当然可以直出直进,我一点主权没有的。我又不是你家里的人,没撵走就算远气了。鸿渐拍她头道:旧话别再提了。那句话算我错。你告诉我,她们怎样欺负你。我看你也利害得很,是不是一个人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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