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伤心一树梅花影(第4/5页)醉玲珑

住就冲了出来,怕惹他烦心,忙侧了头。夜天湛轻声叹息,从被中伸出手替她拭了泪。他的手冰凉如雪,靳慧忙抬手握着,此时不像刚才那样慌张,立刻觉出他身子隔着衣衫也烫得吓人。她吃了一惊,急着站起来要叫人。夜天湛拉住她,摇头:“陪我一会儿,难得我这样有空闲,现在什么人都不想见,就和你会儿话。”

    他的声音不像方才交待事情时那样稳,低缓而无力,却因此让这原便柔和的话语听起来格外轻软,若有若无,填满了人的心房。靳慧顺着他的手半跪在榻旁:“你身上发着热呢,这病来得不轻,得好好歇着才行。”

    夜天湛淡淡笑笑:“竟然病了。时候最烦便是生病,总认为生病弱不禁风,还要人照顾,只有女子才那样。即便偶尔有个不舒服,也要撑着读书习武。怎么现在反倒觉得,只这个时候才有理由松下来,原来生病也好啊。”

    他好像漫不经心地着,靳慧却听着酸楚,拿手覆着他来烫的额头,又着急,又心疼,柔声道:“生病有什么好的,我只盼着你平平安安的才是好。”

    夜天湛在枕上侧首看她,细细端详了一会儿,道:“慧儿,嫁给我这些年,也真是委屈你了。”

    靳慧微笑:“能嫁给王爷是我的福分,我只觉得高兴,哪里会有什么委屈呢?”

    夜天湛眸光静静笼着她,渐渐就多了一丝明灭的幽深:“我带兵出征一走便是年余,待到回来,元修都学会话了。这两年府里的事我心里也有数,是我委屈了你们母子,你怨不怨我?”

    靳慧见他神色抑郁,便与他玩笑:“你可是天朝的王爷,跺一跺脚这帝都都要震三分,我怎么敢怨你?”

    夜天湛叹气,倦然闭上眼睛。靳慧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他话,以为他太累睡了过去,轻轻替他掖好被角。他却突然低低问道:“慧儿,若我不是什么王爷,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靳慧被他问住了,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从她第一次见到他,他便是天家的皇子,尊贵的王爷。那是什么时候,似乎久远得在记忆中只留下烟柳迷蒙、浅草缤纷的梦影,他在众人的拥簇下纵马过桥,扬眉间意气风发,夺了春光的风流。她想起来了,她是想过的呢!豆蔻梢头的年纪,带着羞涩的憧憬盼望过,如果那个少年不是皇子该多好,没有了这样的身份,他便不是高不可攀了……她脸上微微地泛起绯红,温柔凝视着他:“不管你是谁,我都愿意。”

    夜天湛的声音虚弱而乏力:“可我不只有你一个妻子。”

    靳慧摇头道:“我只要能在你身边,不求你只有我一个人。我不会和她争,若争起来,岂不让你在母后那儿为难?家和万事兴……”她忽然停住,深悔话中提到殷皇后,只怕夜天湛听了伤心。

    果然,夜天湛疲惫地转过头,怔怔看着一缕微光透过窗棱映在软如轻烟的罗帐之上,兀自出神。眼前阵阵模糊,那些花纹游走于烟罗浮华的底色上,仿佛是谁的笑,轻渺如浮尘。笑颜飘落,沉沉压下来都化作纷飞的怀疑与责问,一片片一层层地覆落,冷如寒雪。可是他心里却像烧着一团烈火,寒冷与火热冲得头痛欲裂,他紧蹙了眉,固执地不肯呻吟出声。一只柔软的手抚上他的额头,眼前姣好的面容已经渐渐有些遥远,心里却来难受,满满的,要令人窒息。

    靳慧见他不话,心里忐忑不安,突然听到夜天湛恍惚间像是叫她的名字,“慧儿,你可知道,有段日子我常常不愿回这王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感觉这里不像是个家了,总想避开在外面。都我出征是为了那兵权,可是我自己清楚,我只是想离开天都过段日子,我想躲开母后。”他的眼神不像方才那般清朗,似一层深深的迷雾遮住了黑夜,“你一定从来没见过我这样不孝的人,母后走了,我心里难过得很,可是偏又觉得那样轻松,好像我竟盼着这么一天。我……我是个什么儿子啊!母后是为了我才去的,我知道,她想我做什么我也都知道,可我就是不肯做……”靳慧觉出他的手微微轻抖,抖得整个人都在发颤,出其不意地,一行泪水自他的眼角滑下,沿着脸颊浸入了鬓发。靳慧慌了神,她从没想过夜天湛会流泪,那个风华俊彦的男子,他应该永远是微笑着的啊!

    夜天湛苍白脸色上有着不正常的红晕,靳慧看眼前这样子,知道定是高热烧起来了,焦急地劝道:“王爷,你别多心责备自己,母后不会怪你,你的孝心母后都明白。”

    夜天湛却突然地又笑了,笑得满是凄伤,“母后不明白,她根不明白我要做的事。他们想的就只有皇位。你,那个皇位要来干什么?”靳慧哪里答得上他的话,他却也没期望得到回答,只因他心中早已清清楚楚问了自己千遍,答了自己千遍,“我要那个皇位,我要的是天朝在我手中盛世大治。可他们眼里皇位就只是皇位,没有人知道我想做的事,就连母后也不知道,母后为什么要这样逼我?她不肯相信我。父皇也一样,他根不看我到底在做什么。没有人知道!”

    靳慧听着这话,心里绞成一片,她不懂他究竟是怎么了,但她能感到他的苦。他从来不曾过这样疲累又伤心的话,那个从容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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