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卷_二、“这一个将会杀死那一个!”(第5/6页)巴黎圣母院
宫殿,就像是长长的兵营,充斥着许多套间,死气沉沉,令人生厌;还有路易十五时代的菊苣和细面条状的装饰花纹,以及疣状和蕈状的赘生物,使得老态龙钟、头童齿豁、卖弄风情的建筑艺术丑上加丑。从弗朗索瓦二世时代到路易十四时代,随着几何形建筑的发展,建筑艺术病得越来越重,瘦成了皮包骨头,已是日落西山,气息奄奄。
可是,印刷术的情况如何呢?离建筑艺术而去的生命力全部到印刷术身上安营扎寨。随着建筑艺术日益衰退,印刷术满园春色,发展壮大。人类思想在建筑上投资的力量,从此转而投资在书上。因此,随着建筑艺术衰落而强大起来的印刷术,从十六世纪起就和建筑艺术进行较量,渐渐把它摧毁。到了十七世纪,印刷术已有了相当的权威,取得了足够大的胜利,占据了牢固的地位,于是能把一个伟大的文学世纪奉献给全世界。十八世纪,印刷术在路易十四的宫廷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平静安逸的生活,接着,重新操起路德用过的宝剑,武装伏尔泰,杀气腾腾地冲向被它摧毁了建筑艺术的旧欧洲。十八世纪末,印刷术已经摧毁了一切。到了十九世纪,它将重建世界。
然而,我们要问,三个世纪以来,这两种艺术中究竟哪一个真正代表人的思想、反映人的思想呢?哪一个不仅表现出人类思想在文学和经院哲学上的种种怪异,而且还表现出广泛、深入、普遍的思想运动?是哪一个重重叠叠、此起彼伏、连续不断地盘踞在奋发前进的人类这个千足巨怪头上?是建筑艺术还是印刷术?
是印刷术。这一点,请大家不要搞错了。建筑艺术已经死亡,已被印刷的书扼杀,一去永不复返。它之所以会被杀死,那是因为它不如印刷的书持久,却比印刷的书昂贵。造一座教堂,要花费十个亿。大家想一想,需要多少投资才能重新写出建筑的书,重新在地面上营造成千上万座建筑,返回昔日到处建造教堂的年代。在那些年代,如一个目击者所说的,“世界仿佛抖动着身子,脱去旧装,披上教堂的白衣裳”(格拉伯·拉杜尔菲斯)。
书印得快,成本又低,又能广为传播,人类思想都顺着这个斜坡往下流动,这当然就不足为怪了。但并不是说,今后这里或那里再也不会出现一座美丽的丰碑,一部独特的杰作。在印刷术的统治下,照样会有一根圆柱出现(我想,那是整个一支军队用缴获的大炮熔铸而成的),正如在建筑艺术统治下,曾有过《伊利亚特》《罗曼司罗》《摩诃婆罗多》和《尼伯*之歌》,那是由整个民族用行吟诗积累和融合而成的。二十世纪,也许会出现一个天才的建筑师,正如十三世纪出现了但丁。可是,建筑艺术就不再是社会的艺术、集体的艺术、支配的艺术了。伟大的诗篇、伟大的建筑、伟大的作品不再是建造出来的,而是印刷出来的。
从今以后,即使建筑艺术还可能东山再起,也不会再占据统治地位。建筑艺术将受到文学的影响,正如从前文学受到建筑艺术的影响一样。两种艺术的位置将要颠倒一下。事实上,在建筑艺术独领风骚的年代,诗歌虽然很少,但却都像宏伟的建筑物。印度的毗耶婆宛若一座宝塔,卷帙浩繁,奇妙非凡,神秘莫测;东方埃及的诗,像建筑物一样有着宏伟而安静的线条;古希腊的诗优美,安详,恬静;基督教欧洲的诗具有天主教的庄严,人民的质朴,更新时代的繁荣昌盛。《圣经》宛若金字塔,《伊利亚特》好比帕特侬神庙,荷马像希腊雕刻家菲狄亚斯。但丁是十三世纪最后一座罗曼式教堂;莎士比亚是十六世纪最后一座哥特式教堂。
因此,如果把以上不完整的叙述作一概括,人类有两部书、两本记事簿、两份遗作,那就是建筑艺术和印刷术、石头的圣经和纸头的圣经。诚然,我们会怀念雄伟庄严的花岗岩书,怀念用柱廊、塔门、方柱表达的巨型字母,怀念遍布世界、覆盖过去岁月的从凯奥普斯金字塔到斯特拉斯堡教堂钟楼的人造山峦。应该重温刻写在这些大理石纸页上的历史,应该赞颂和翻阅由建筑艺术写就的这部书,但是,不应该否认印刷术建造的大厦也是伟大的。
这座大厦硕大无朋。不记得哪位统计家计算过,把谷登堡以来出自印刷机的书一本本地摞起来,可以把地球到月球的间距填满。不过,我们讲的伟大不是指这一点。但是,当我们绞尽脑汁想找一个形象的比喻来概括迄今所有的印刷品时,难道不会联想到一座占据整个世界的巨大建筑物吗?人类还在不停地营造,这座大厦的巨大脑袋隐藏在未来的茫茫雾海中。这座大厦是智慧的蚁穴、一切想象力的蜂房,金色的蜜蜂带着花蜜在这里麇集。这座大厦楼层重叠,数以千计。大厦内部,科学的暗窟纵横交错,一间间通向楼道。在建筑物的表层,阿拉伯装饰图案、圆花窗和齿叶装饰层出无穷,令人目不暇接。那里,每一部作品看上去再随意、再孤立,都各得其所,各有特点。整座建筑十分和谐。从莎士比亚大教堂到拜伦清真寺,无数小尖塔杂乱无章地拥挤在人类思想的这个大都会里。在大厦的基础部分,重新写上了建筑艺术没有记录下来的人类创作的某些古老标题。在大门左侧,是用荷马白色大理石刻成的浅浮雕;大门右侧,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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