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卷_二、“这一个将会杀死那一个!”(第4/6页)巴黎圣母院
面上,它们就会飞上去栖息,和方舟一同随波逐流,一同观看洪水退落。当新的世界从这场混乱中诞生时,一出世就会看见旧世界被洪水吞没了,但它的思想依然生机勃勃,在空中翱翔。
既然印刷的书不仅便于保存,而且简便易行,人人都能掌握,不需要拖着一个大行囊,也不需要带着一套笨重的工具,既然用建筑表达思想和用书表达思想相比,前者必须兴师动众,求助于其他四五种艺术,投入成吨的金子、整座山的石头、整个森林的木材、整个国家的工人,后者却只要一些纸张、墨水和一支笔就够了,那么,当我们看到聪明的人类舍弃建筑艺术而谋求印刷术时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呢?因挖一条运河而突然截断一条河流的河床,让运河低于河流,河水肯定会舍弃原来的河床。
所以,自从印刷术问世,建筑艺术就渐渐干涸、衰落。显而易见,水位在降低,水流在改道,时代和人民的思想正在从建筑身上撤离。这种衰退在十五世纪还几乎感觉不到,因为印刷术初出茅庐,羽毛未丰,充其量只是从强大的建筑艺术那里掠取一点儿剩余生命罢了。可是到了十六世纪,建筑艺术的弊端日见明显,基本上不再能表现社会了,可悲地成了古典艺术,从高卢的、欧洲的、土生土长的艺术变成了希腊和罗马的艺术,从真正的和现代的艺术变成了假古典艺术。而这种衰退却美其名曰文艺复兴。然而,衰退的景象雄伟壮观,因为古老的哥特保护神——这个正在美因茨印刷机这座高山背后缓缓沉落的太阳,在一段时间里,仍然把余晖投射到罗马式拱廊和希腊式柱廊混杂的建筑上。
正是这黄昏夕照被误认为是黎明的曙光。
然而,建筑艺术一旦变得平淡无奇,不再是全面的、主宰一切的、独霸世界的艺术,也就失去了控制其他艺术的力量。于是,其他艺术获得了自由,纷纷打碎建筑师的枷锁,开始走自己的路。它们都从这场离异中得到了好处,它们各行其是,各自为政,也就都发展壮大了。雕刻成了雕塑艺术,彩绘成了绘画艺术,卡农成了音乐。就好像一个帝国在亚历山大死后便四分五裂,各省成了独立的王国。
于是,诞生了拉斐尔、米开朗琪罗、若望·古戎、帕莱斯特里纳,他们是光辉灿烂的十六世纪的精英。
在各种艺术获取自由的同时,各种思想也纷纷冲破束缚,获得解放。中世纪的异教分子已在天主教身上割下了一道道伤口。十六世纪打破了宗教的统一。印刷术问世之前,宗教改革只是使教会分立;印刷术问世之后,宗教改革便成了一场革命。如果把印刷机拿走,异教就会变得软弱无力。命中注定也罢,出于天意也罢,反正谷登堡是马丁·路德的先驱。
然而,当中世纪的太阳完全沉落,哥特的保护神在艺术的地平线上永远消失的时候,建筑艺术便渐渐黯然失色,越来越衰落。印刷的书是建筑物的蛀虫,吸其骨髓,吞其肉身。建筑艺术叶落花谢,形容枯槁。它变得委委缩缩,身无长物,毫无价值。它什么都不表现了,甚至也不表现对以往艺术的回忆。它为人类思想所抛弃,因而也为其他艺术所抛弃,于是,它又变成了孤家寡人,搬不动艺术家,就只好求助于工匠。普通玻璃窗代替了彩绘玻璃窗,石匠接替了雕刻家。永别了,活力、独创、生命和智慧!建筑艺术成了可怜的乞丐,从这个作坊讨到那个作坊,从这一家抄到那一家。米开朗琪罗在十六世纪初可能就感觉到建筑艺术的衰亡,于是孤注一掷,作了最后的拼搏。这位艺术巨匠把万神祠堆砌在希腊的帕特侬神庙上面,创造了罗马圣彼得教堂。这是一部举世无双的伟大作品,是建筑艺术最后一部标新立异的巨著,是一位艺术大师在行将画句号的宏伟石头史书上签的最后一个名字。米开朗琪罗死后,沦为幽灵和影子而苟延残喘的悲惨可怜的建筑艺术又干了些什么呢?它把罗马圣彼得教堂当做样板,鹦鹉学舌,照搬照抄。这是一种疯狂的模仿、可悲的模仿!每个世纪都有自己的圣彼得教堂,十七世纪是神恩谷修道院,十八世纪是圣热内维埃芙修道院。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圣彼得教堂,伦敦有,彼得堡有,巴黎甚至有两三座。这是一种伟大而衰落的艺术临终前返老还童最后写下的毫无意义的遗嘱、最后说出的颠三倒四的呓语。
撇开刚才提到的那几座有特色的建筑,而去深入研究十六到十七世纪建筑艺术的一般面貌,就会发现建筑艺术像是得了慢性病,越来越瘦弱。从弗朗索瓦二世时代起,建筑物的艺术形式日益消失,几何形式占据显著的地位,建筑物像是患了重病,瘦得只剩下骨架子。艺术的优美线条让位于冷冰冰的几何线条。建筑物不再是建筑,而是一个多面体。然而,建筑艺术绞尽脑汁,竭力掩饰这种毫无装饰的外貌。于是,就有了希腊式门楣镶嵌在罗马式门楣中,或者相反,到处是罗马圣彼得教堂的翻版、罗马万神祠和希腊帕特侬神庙的混合体。于是,就有了亨利四世时期石头砌角的砖房,还有王宫广场、太子广场;就有了路易十三时代的圆顶教堂,像背了个驼峰,显得又粗又矮,笨重不堪;就有了马扎兰时代的四地区学院,那是对意大利建筑风格的拙劣模仿;就有了路易十四时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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