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卷_一、高烧(第1/4页)巴黎圣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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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高烧
当副主教克洛德·弗罗洛给埃及姑娘和他自己套上的命运之结,被他的养子卡西莫多猛然斩断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圣母院了。回到圣器室,他连忙扯下祭袍祭披,统统扔给教堂执事,弄得执事莫名其妙。然后,他从内院的暗门逃出去,跑到滩地,叫一个船夫渡他到塞纳河左岸。他钻进大学城高低起伏的街道,漫无目的地乱跑,每走一步都遇到一群群男女兴高采烈、急急忙忙地奔向圣米歇尔桥,希望还能赶得上观看行刑。他脸色苍白,神态惊慌,比大白天被放出来却又被一群孩子穷追不舍的夜鸟还要盲目,还要惊慌不安。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他走呀,跑呀,碰到哪条街就走哪条街,不加选择,只是被河滩广场驱赶着,一股脑儿往前跑,他隐隐约约地感到那可怕的河滩就在他身后。
就这样,他顺着圣热内维埃芙山往前走,最后从圣维克托门出了城。他继续逃跑,只要回头还能看得见大学城箭楼耸立的城墙和郊区稀稀疏疏的房子,他就决不停步。他跑过一个山丘,终于看不见丑恶的巴黎了,自以为离巴黎已有一百里,到了野外,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方,这时候,他才停下来,似乎才松了口气。
这时,种种可怕的念头一齐涌上他的心头。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灵魂,不禁一阵战栗。他想起了那个把他毁灭同时也被他毁灭的不幸姑娘。他惶恐不安地扫视着命运使他们两人各自经历的曲折不平的道路,一直望到这两条路的交叉点,在那里,命运无情地让他们互相碰撞,乃至粉身碎骨。他想到他对上帝许下的誓愿是何等荒唐,贞操、科学、宗教、德行是何等虚无,上帝又是何等无能。他亢奋地沉浸在这些邪恶的思想之中,沉得越深,就越清楚地听到撒旦在他灵魂深处狞笑。
他深挖着自己的灵魂,看到大自然在他的心灵中给予情欲如此之大的空间,就更凄惨地冷笑起来。他把内心深处的仇恨和邪恶全都挖出来,像医生检查病人那样冷静地审视自己,认识到他的这种仇恨、这种邪恶其实是堕落的爱情。爱情在男人身上是一切美德的源泉,可在一个教士心中却会转化成可怕的东西,而像他这样气质的人做了教士,爱情就会使他变成魔鬼。于是,他可怕地大笑起来,他的脸色骤然变得十分苍白。接着他又审视这个命中注定的情欲,审视这个分泌毒液、腐蚀心灵、充满仇恨和难以平息的爱情最阴险可恶的一面,脸色又骤然变白,正是那种爱情把一个人送上了绞刑架,把另一个人送进了地狱,她被判处死刑,他被罚入地狱。
然后,他想起弗比斯还活着,又笑了起来。那队长竟然还活着,而且轻松愉快,心满意足,穿着比以往更漂亮的军服,带着新情妇来看旧情妇被绞死。他又想起他欲置于死地的人当中,唯独埃及姑娘——这个唯一不为他憎恨的人,没有逃脱他的打击。想到这里,他笑得更疯狂了。
他从队长又想到了民众,心里产生了一种闻所未闻的嫉妒。他想到民众也一样,全都看见了他心爱的女人穿着内衣、半裸着身子,想到他一个人曾在黑暗中窥见过这个女人的肉体,这是他至高无上的幸福,可今天在大白天、在大中午,她穿着像要去过淫乐之夜的极其单薄的衣衫,让一大群民众尽情欣赏。想到这些,他就拼命扭自己的胳膊。他狂怒地哭泣,因为看到他爱情的种种神秘一一被亵渎、被玷污、被暴露,从此永远枯萎;他狂怒地哭泣,因为想到多少淫邪的眼睛从那件没有扣好的衬衣上得到了满足,想到那个美丽的姑娘,那朵玉洁冰清的百合花,那杯连他也只敢战栗着沾唇的纯洁美酒,刚才竟成了公用酒杯;巴黎最卑贱的民众,那些小偷、乞丐和仆役们,都来一同享受,满足他们可耻的、*的和堕落的*。
他想象着,假如她不是吉卜赛人,他自己不是教士,弗比斯不存在,而她能够爱他,他会多么幸福,也许他也可以享受一种宁静的爱情生活;他想到,就在这同一时刻,地球上到处有幸福的夫妇情话绵绵于柑橘树下、小溪旁,欣赏着落日的余晖,期待着灿烂的星空,假如上帝愿意,他和她本来也可以成为一对受到祝福的夫妻。想到这些,他的心就融化在柔情和绝望中了。
啊!她!就是她!这个念头不停地回到他的脑海里,纠缠着他,折磨着他,侵蚀他的脑髓,撕裂他的肺腑。他不懊恼,不后悔;他所做的一切,还准备再做;他宁可看到她死在刽子手的魔掌中,也不愿意她躺在弓手队长的怀抱里。但他非常痛苦,他痛苦得不时揪头发,看看是不是变白了。
有一阵儿,他蓦然想到上午看到的那根狰狞的铁链,此刻也许正在紧勒姑娘柔弱而美丽的脖子。顿时,他每个毛孔都冒汗了。
还有一阵儿,他一面恶毒地讥笑着自己,一面回忆他第一次看见的爱斯梅拉达,活泼快乐,无忧无愁,穿着漂亮的衣服,跳着轻盈优美的舞蹈;他又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的爱斯梅拉达,穿着衬衣,脖子上套着绳索,光着脚,慢慢走上绞刑架那疙疙瘩瘩的阶梯。想到这两幅截然相反的图景,他发出了一声可怕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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