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卷_五、法兰西路易先生的祈祷室(第2/11页)巴黎圣母院
最后,在房间的另一头,靠近门的地方,黑暗中泥塑般地站着一个人。此人五短身材,力大无比,他身穿军服,外衣上绣着纹章,长着四方脸膛,凸眼睛,阔嘴巴,披檐似的头发遮住了耳朵,盖住了额头。那模样既像警犬,又像猛虎。
除了国王,全都光着脑袋。
站在国王身旁的那位贵族正在念一份账目之类的东西,账目冗长,国王陛下似乎听得很专心。那两个佛兰德人在交头接耳。
“上帝的十字架!”科佩诺尔嘟哝道,“我都站累了。这里没有椅子吗?”
里姆摇摇头,谨慎地笑了笑。
“上帝的十字架!”科佩诺尔又说,他感到像这样压低嗓门说话实在太难受,“我都想盘腿坐在地上,就像在我的袜店里一样。”
“可别这样,雅克先生!”
“哟!纪尧姆先生!在这里难道只能站着?”
“或者跪着。”里姆说。
这时,国王说话了,他们就不吱声了。
“仆役做衣服要五十个索尔,教士们做大衣要十二里弗尔!这么多!成吨的金子往外倒哪!您疯啦,奥利维埃?”说话时,老人抬起了头。只见他脖子上挂着一条闪闪发光的圣米歇尔修会的贝壳状金项链,烛光充分照亮了他那瘦削而忧愁的面孔,他从那个叫奥利维埃的人手中一把夺过文书。
“您要我们倾家荡产哪!”他用深陷的眼睛朝那文书扫了一眼,嚷道,“这都是些什么嘛?我们用得着这样庞大的侍从室吗?两名布道神甫每人每月十里弗尔,一名小教堂教士一百索尔!一名随身男仆每年九十里弗尔!四名主膳官每人每年一百二十里弗尔!一名烧烤师,一名汤羹师,一名香肠师,一名大厨师,一名膳食总管,两名助手,每人每月十里弗尔!两名厨房跑腿的,八里弗尔!一名马夫和他的两名助手每月二十四里弗尔!一名脚夫,一名糕点师,一名面包师,两名车夫,每人每年六十里弗尔!还有马蹄铁匠一百二十里弗尔!总账房先生一千二百里弗尔,稽核五百里弗尔!——这么多名目!简直是疯狂!这哪里是在付我们侍从的工资,明明是在掠夺法国嘛!卢浮宫的金银财宝都要被这样庞大的开支吞掉了!我们只好变卖餐具了!明年,如果上帝和圣母(说到这里,他举了举帽子)还允许我活着,我只好用锡罐子喝汤药了!”
说到这里,他朝桌子上那个闪光的银杯看了一眼,咳嗽一声,又继续说:“奥利维埃老爷,统治领地的老爷们同国王和皇帝一样,不应该让他们的仆从室滋生奢侈之风,因为这股火焰会蔓延开来的。——因此,奥利维埃老爷,这一点你务必记住。我们的开支年年增加。我们不喜欢这样。上帝!这怎么可能!七九年以前没有超过三万六千里弗尔,八〇年达到了四万三千六百一十九里弗尔——我脑袋里记着这些数字呢——八一年是六万六千六百八十里弗尔;可是今年,我用我的身子担保,肯定会达到八万里弗尔!四年翻了一番!真可怕!”
他喘不过气来,停了停,接着又气愤地往下说:“我看见我周围尽是搜刮我的脂膏养肥自己的人!你们在从我每个汗毛孔里榨取金钱哪!”
谁都不吱声,这样的怒气只能由它发泄。他继续说:“正如法国领主老爷们用拉丁文写的那份奏章里说的那样,是要我们恢复他们所谓巨大的王室负担!的确是负担!压死人的负担!啊!先生们!你们说我不像国王,没有司肉官,没有司酒官便统治国家。我要让你们看看,帕斯克-上帝!我到底是不是国王!”
说到这里,他意识到自己的力量,粲然一笑,恶劣的情绪也就缓和了。他转过脸对佛兰德人说:“您看见了吧,纪尧姆伙计?面包官、侍从长、司酒官、宫廷总管,根本抵不上一个仆人。——请您记住,科佩诺尔伙计——他们一点用处也没有。他们毫无用处地待在国王周围,使我想起了王宫的大时钟,有四个福音使者环绕钟面。菲利普·布里伊刚把这四个福音使者整修如新,给他们镀了金,可他们却不能指示时间,没有他们,时针照样运转。”
接着,他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摇着衰老的脑袋,又说:“哼!我以圣母的名义发誓,我不是菲利普·布里伊,我不会给我的大臣们镀金的。我赞成爱德华国王的意见:拯救平民,杀死贵族。——往下念吧,奥利维埃。”
那个叫奥利维埃的人从他手里接过文件,又高声朗读起来:
“……给巴黎总管府的掌印官亚当·特农十二巴黎里弗尔,支付雕刻上述印章之费用,原印章已破损,不能再使用,故做了新的。”
“付给纪尧姆·弗雷尔四巴黎里弗尔零四索尔,作为他在今年一月、二月、三月饲养图尔内尔宫两棚鸽子的工资和辛苦费,另外拨给他七塞斯提大麦。”
“付给方济各会的一个修士四巴黎索尔,他为一名罪犯做了忏悔。”
国王默默地听着,有时咳嗽一声。这时,他把药杯子拿到嘴边,呷了一口,苦得他直皱眉头。
“今年一年,奉司法宫之命,在巴黎各大街口吹喇叭宣读告示,共五十六次。费用尚待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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