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解偈语秉烛山中夜 敲竹杠先说口头禅(第5/8页)张居正

出乎冯保意外,尽管他心中高兴,表面上还是虚情假意把孟冲劝阻一番。昨日,新皇上任命冯保为司礼监掌印的中旨颁下之前,孟冲就已向冯保办理了交卸手续,然后蔫耷耷地回到了丁香胡同。这处私宅是隆庆皇帝赏给他的,平日里在宫中办事,很少回到这里来居住,就是偶尔来住一夜,也是天不亮就慌着赶回宫中。今儿早上,他第一次睡了个懒觉。其实他仍是鼓打四更就醒了,一咕噜坐起来,正要唤童服侍穿衣,这才想起现在已是赋闲之身。禁不住鼻子一酸,含了两泡眼泪,又懒洋洋躺下去,蜷在炕席上想心思。思量自己的升降沉浮,感到人生如梦,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因此便想到把昭宁寺的高僧请来。

    听冯保登门造访,正在静心聆听佛法的孟冲吓了一大跳,不知是祸是福,便把高僧丢在书房里,踅身到客厅里来。

    “冯公公,是什么风儿把你吹来了?”孟冲一落座,就一脸奉承地寒暄起来。

    冯保笑了笑,:“孟公公这么,倒有些责怪我的意思了。”

    “哪里哪里,我是你冯公公现在是大忙人,怎么还有空到我这荒宅子里来。”

    “昨儿夜里就来看你,因忙着新皇上登基的事,分不开身∈拖到今天。”冯保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四周,又把孟冲打量了一番,接着,“看你的气色还不坏。”

    孟冲实人实语:“今儿上午我还闷得慌,请了个高僧到家里来,为我宣讲佛法,堵在胸口的那块石头,总算搬开了。”

    孟冲着就笑起来,冯保虽也跟着一起笑,却多了一道心眼,问道:“高僧是哪里来的?”

    “昭宁寺的。“

    “昭宁寺的?”冯保耸了耸鼻子,书房里飘出一股檀香味。冯保伸头朝连着客厅的书房看了一眼,问道,“方才我在门口落轿时,还听到了木鱼声,是你敲的还是别人敲的?”

    “就是那位高僧敲的,他教我念经。”孟冲回答,他想把这件事支吾过去,便改了话题,“冯公公带来的人呢?”

    “都在轿厅里歇着。”

    “呀,这怎好怠慢∠杨!”孟冲扯着嗓子喊来管家,吩咐道,“去弄些酒菜,把冯公公手下班头好好侍候。别忘了,临走前每人封几两脚力银。”

    老杨退下办事去了。冯保不置可否,依旧望着书房,问孟冲:“孟公公,那位高僧还在里头吧。”

    “啊,在。”孟冲回答。

    “能否请出来相见,我也正想听听佛法。”

    孟冲知道冯保这是多疑,怕里头藏了什么是非之人,连忙起身走回书房,领了一个约摸六十来岁身披玄色袈裟的老和尚出来。

    老和尚显然已经知道冯公公的来历,一进客厅就朝冯保双手合十行礼,道:“贫僧一如与冯施主结得佛缘,好在这里相见。”

    冯保也起身还了一礼,坐下道:“你就是一如师傅!久仰久仰。听你在昭宁寺开坛讲授《妙法莲华经》,京城善男信女蜂拥而至,把个昭宁寺挤得水泄不通,可见一如师傅道行高深。”

    一如答道:“阿弥陀佛,那是佛法精妙,吸引了十方施主,不是贫僧的功劳。”

    冯保转头问坐在一如对面的孟冲:“孟公公,你今儿个向一如师傅请教什么?”

    “一如师傅为我讲授《心经》。”

    “《心经》?好哇,讲了多少?”

    “讲了差不多三个时辰,才讲了第一句,”孟冲挠了挠后脑勺,想了想,结结巴巴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就这一句。”

    “请问哪五蕴?”冯保跟着发问,见一如和尚准备回答,他连忙摆手制止,笑道,“我是问孟公公的。”

    “五蕴,哪五蕴?我刚才还记得,”孟冲一时记不起来,又拍脑袋又搓手,自嘲道,“看我这木疙瘩脑袋,左边捡,右边丢,硬是记不,只记得第一蕴是个色字。”

    “对,色,想、受、行、识,是为五蕴,不知我得对不对,一如师傅?”

    “冯施主得一字不差。”

    “请教一如师傅,五蕴皆空,这个空当指何讲?”

    冯保神情专注地望着一如和尚,仿佛他今晚是特意来这里请教佛法似的。一如师傅两眼微闭,悠悠答道:“《心经》里已回答明白,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告子有言,‘食、色,性也’,请教一如师傅,告子所言之色,与《心经》所言之色,是一回事呢,还是两回事?”

    “既是一回事,也是两回事。”一如师傅睁开眼睛看了冯保一眼,又缓缓答道:“告子之色,是乃女色,《心经》之色,是乃大千世界诸般物相。亦有‘质碍’之意。凡眼之所见,耳之所闻,鼻之所嗅,舌之所言,身之所触,皆为色。《心经》之色包涵了告子之色,所以既是一回事,又是两回事。”

    “那么,色为何就是空呢?”

    冯保问话的口气虽然恭敬,但细心人仍能听出有考问的意思。但一如师傅并不计较,他盘腿坐在椅子上,从容答道:“五蕴之中,尚分两法。第一蕴为色法,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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