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冯公公读折耍手腕 李太后吃茶识股肱(第4/5页)张居正

  冯保接着:“实话,两京各大衙门的官员,之所以敢有怨言,就看着章大郎受不着惩罚,如果把章大郎明正典刑,官员们便都会像秋后的知了,一下子哑了。”“那张先生为何不这样做呢?”朱翊钧问。

    “投鼠忌器啊!”冯保挪挪身子,从窗棂里射进来的阳光,正好迷着他的眼睛,他用手揉揉眼皮子,才又道,“张先生是有心人,他上次呈上的揭帖,章大郎是失误致死人命,就这一个‘误’字,就明他有保章大郎性命之意。”“究竟是不是误伤呢?”李太后追问。

    “这个……这个,老奴也不清楚。”

    “这个张先生,胸中倒藏得住千山万水,”停了半晌,李太后才缓缓道,“钧儿,你要好好跟着张先生学一学。”朱翊钧瞥了一眼地上被折成两截的玫瑰花枝,又伸手理了理摆在面前几案上的那些奏折,答道:“母后,儿正有事要请教张先生。”“那,你就传旨接见他。”

    “您呢,母后,您陪儿一同接见。”朱翊钧此话时,几乎是在撒娇。“这……好吗?”

    李太后侧身望了望南墙一垂到地的丝幔,端庄秀丽的面颊上,忽然泛起了好看的红潮。刚过未时,张居正走进会极门,沿着东边甬道穿过会极中极建极三大殿。节令虽已过了处暑,可是大日头底下依然暑气蒸人。所以,张居正走完甬道来到云台门口时,额头上已是渗了一层细碎的汗珠。趁他揩汗时,领路的牙牌太监低声道:“请张先生稍稍留步,奴才先进去禀告一声。”管事牌子刚进去,须臾间就有一个银铃样的声音传出来,这是皇上朱翊钧亲口话:“请张先生进来。”

    张居正先习惯地整了整官袍,抚了抚来就很熨贴的长须,然后才提起袍角抬脚进门。一进屋子,他就发觉李太后与冯保都在里头。三人所坐位置与上次会见时大略相同。他立即跪下行君臣之礼,朗声道:“臣张居正叩见皇上,叩见李太后。”

    皇上答:“先生请起,坐下话。”

    一名内侍给张居正搬来了凳子,张居正刚坐定,朱翊钧就开口话了:“朕要见先生,是有事要请教。”张居正答:“臣不敢当请教二字,皇上有何事垂询,请明示。”朱翊钧看看冯保,冯保指指袖子,朱翊钧会意,便从袖口里掏出几张字条,那都是他今日要请教的问题。这是冯保给他出的主意,怕他孩子临时紧张,把要问的问题丢三落四给忘了,故先都在纸条上一一写好。朱翊钧把手上的几张纸条翻了翻,捡起一张来问:“请问张先生,通政司每日送来很多奏要朕审阅,这些公文事体浩繁,形式各异,应该怎样区别对待?”一听这问题,张居正心里头一阵高兴,皇帝已经有心练习政事,熟悉掌故了,这实在是一件好事。便应声答道:“皇上所问之事,乃宫府间移文方式,冯公公在司礼监多年,是再也熟悉不过了。”张居正的话意是要皇上就近请教冯公公,这是在表示友好。冯保一听就明,两眼一眯笑着答道:“老奴虽在司礼监呆了多年,办的却都是具体事情。哪道折子该怎么批,外头有内阁的票拟,上头有皇上的旨意,司礼监只是看样批,都是些省心事。昨日皇上问起,奴才也不,只记起上次张先生回答‘龙生九子’之事,平常处就见先生的学问深厚,便建议皇上亲自请教先生。”罢一缩脖子一挤眼,发像个没骨头的面团。比起十几天前的第一次会见,朱翊钧胆子壮得多了,接着冯保的话头,朱翊钧道:“方才朕提的问题,还请先生快快回答。”张居正一直正襟肃坐,此时“嗯”了一声,略一思忖,答道:“皇上在各类章奏上的批复或者御制文章,虽总称圣旨,但因体裁不同,大略可分十类:一曰诏、二曰诰、三曰制、四曰、五曰册文、六曰谕、七曰书、八曰符、九曰令、十曰檄……至于政府各衙门所上奏,体制亦分十类:一曰题、二曰奏启、三曰表笺、四曰讲章、五曰书状、六曰文册、七曰揭帖、八曰会议、九曰露布、十曰译……”接下来,张居正就自上而下以及自下而上的各十种文体作了详细的介绍明,每种文体的法式、对象及作用都引经据典由浅及深剖析明白,朱翊钧听得很认真,没有听懂或心存疑惑之处便及时提问,这样言来语往,不知不觉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两人话头刚落,冯保连忙插进来:“万岁爷,该歇会儿了。”

    “啊,是的,先生累了。”朱翊钧望了望透过西窗白色的柔幔照射到缠龙楹柱上的阳光,看看李太后,又朝张居正歉意地一笑,生涩地吩咐道,“看茶。”立刻就有几位内侍抬了四桌茶点上来,君臣四人一人一桌。张居正面前的桌上,摆了种饮品和十几种茶点,他只喝了一碗冰镇银耳汤,吃了一块点心,便漱了口。就在张居正慢慢品尝茶点的时候,细心的李贵妃一直从旁暗暗观察,她发现张居正特别细心,吃的时候,一只手始终按着下巴上的三络长须,这是为防止沾上碎屑。而且,他咀嚼时也不发出任何声响,只是慢吞细咽,一派斯文。这样一些细节,难免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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