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回 听口戏外廷传劾折抚瑶琴黠仆献鸩谋(第3/6页)张居正
松地区,到后来在北京也很流行。士绅人家的堂会,也常请专唱南曲的丝竹班子。这曲《嫁穷夫》是南曲中有名的段子,稍解南曲的人都会哼它。张九郎选了这支曲子来唱,原也是想通过大家耳熟能详的曲子来体现自己口戏的绝技。应该,他的这点心机没有白费。就在他咿咿呀呀唱得如泣如诉时,在场的人都产生了幻觉——她们忘记了这是一位长着山羊胡子的老头子的唱口,直当是堂会上的裙钗名角儿。这也难怪她们,那唱声实在是甜美传神:玉磬一般的音质,让你陶醉于江南佳丽的哀婉;铜铃一样的嗓子,让你感受到千娇百媚的秋波……一曲终了,养德斋里仍悄没声息,大家还沉浸在歌曲中没有醒过神来。
“好像啊!”
不知是谁大声冒了一句,屋子里这才热闹起来,众人七嘴八舌称赞张九郎的“女声”惟妙惟肖。容儿是苏州人,李太后便问她:
“容儿,这张九郎学的苏州话,像不像?”
“像,”容儿兴奋得脸上泛起红潮,“若不是眼见为实,我真不相信这是个男人唱的。”
经过这两段表演,李太后对眼前这个张九郎已是刮目相看,她正想吩咐他上演今天的压轴戏《虎啸丛林》,忽见大门被推开,皇上身边的侍应孙海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直奔到绣榻前跪下禀道:
“启禀李太后,万岁爷让奴才前来请您过去。”
“何事?”李太后问。
“通政司派人送来两道急折,都加盖了十万火急的关防。”
“啊,有这等事。姐姐,你们在这里继续听张九郎的口戏,咱去去就来。”
李太后罢,便带着冯保出了养德斋,由孙海领着穿过月华门来到东暖阁。一进屋,只见朱翊钧站在书案前,急得直搓手。下午李太后去养德斋听口戏,却把朱翊钧留在东暖阁中温书。大凡宫内的娱乐活动,她总是有选择地让朱翊钧参加,能够不去的尽量不去,她是怕孩子的心玩野了收不拢。朱翊钧年纪,对听曲儿看大戏之类的娱事不感兴趣,因此也乐得耍单,暂离母后的管束,与孙海客用一帮太监玩自己高兴的事。刚才,他正在东暖阁外抖空竹,司礼监秉笔太监张宏急匆匆送过来两道折子,是要作速阅处,朱翊钧拿不定主意,便派孙海去把母后喊了进来。
“什么折子?”李太后一进屋就问。
“在这里呢。”朱翊钧指了指书案。
李太后坐到绣榻上.让冯保打开折匣,两道折子躺在里面尚未开封。上面都盖了通政司的紧急关防。按公文处理规矩,凡加急文书不必等到每天早上一并送至司礼监,而是随到随呈不得耽搁。冯保取出奏折拆封,只见题签上标有《恳请惩葱官吴和诈传圣旨疏》,《杭州织造局用银甄别疏》,打开正文一看,前一道疏为都察院监察御史蔡启方所拟,后一道疏则是杭州知府莫文隆呈奏。
“是什么折子?”李太后问。
冯保硬着头皮念了一遍疏名☆太后脸色一灰,望了望皇上,道:
“先念那道诈传圣旨疏。”
冯保只看这疏名,就知道折子里头些什么。这事儿与他有关.也不知折子里头是否对他有所指涉,因此心里头忐忑不安,却又不得不念,他刚读完,李太后就问:
“诈传圣旨,把朱衡老头子骗到左掖门,究竟是你的主意还是吴和的主意?”
一听这咄咄逼人的口气,冯保立即就强烈地感受到了李太后的泼辣,幸好折子中没有涉及他,于是赶紧申明:
“老奴怎么可能出这等馊主意,依咱看,吴和也不一定会出,蔡启方可能是捕风捉影诬告了他。”
皇上把那道折子拿过去翻了翻,狐疑地问:“大伴,你前天不是,是朱衡到左掖门前闹事么?怎么是骗来的?”
“吴和就这么禀报上来,奴才是听了他的。”冯保回答得心翼翼。
朱翊钧又问:“吴和为何要整治朱衡?”
冯保觑了李太后一眼,答道:“那天,太后要对朱衡薄加惩戒,奴才为杭州织造局用银事,也是生他朱衡的气,便在吴和面前,把朱衡数落了几句。”
“吴和就诈传圣旨是不是?”李太后问。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待奴才回去查查。”
李太后看出冯保有心袒护吴和,嘴里便放起了连珠炮:“咱对朱衡薄加惩戒,那是一时气话,又没有传旨出去,你就当了真?如今弄出事儿来,外头文臣们还不知怎么议论咱娘儿两个呢?朱衡是有些不对的地方,但理是理,法是法,哪能按倒牯牛强喝水?诈传圣旨是不是吴和干的,你要赶快调查。”
“是,是。”冯保喏喏连声。
“还有,”李太后顿了顿,又道,“咱听这个吴和还做下了烂污事,他在宫中找了个宫女作对食儿,你知道吗?”
“奴才听过,前天还骂了他”
“光骂是不成的,得按家法管教!”李太后看了看在认真听着谈话的儿子,忽然口气更严厉了,“大内宫廷,无论哪一方面,都应成为天下楷模,岂能成为藏污纳垢的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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