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15/20页)围城

philsphers,该叫哲学家学家philphilsphers。

    鸿渐:philphilsphers这个字很妙,是不是先生用自己头脑想出来的?

    这个字是有人在什么书上看见了告诉Bertie,Bertie告诉我的。

    谁是Bertie?

    就是罗素了。

    世界有名的哲学家,新袭勋爵,而褚慎明跟他亲狎得叫他乳名,连董斜川都羡服了,便:你跟罗素很熟?

    还够得上朋友,承他瞧得起,请我帮他解答许多问题。天知道褚慎明并没吹牛,罗素确问过他什么时候到英国,有什么计划,茶里要搁几块糖这一类非他自己不能解决的问题--方先生,你对数理逻辑用过功没有?

    我知道这东西太难了,从没学过。

    这话有语病,你没学过,怎会知道它难呢?你的意思是:听这东西太难了。

    辛楣正要鸿渐兄输了,罚一杯,苏姐为鸿渐不服气道:褚先生可真精明厉害哪!吓得我口都不敢开了。

    慎明:不开口没有用,心里的思想照样的混乱不合逻辑,这病根还没有去掉。

    苏姐撅嘴道:你太可怕了!我们心里的自由你都要剥夺了。我瞧你就没领钻到人心里去。

    褚慎明有生以来,美貌少女跟他讲心,今天是第一次。他非常激动,夹鼻眼镜泼刺一声直掉在牛奶杯子里,溅得衣服上桌布上都是奶,苏姐胳膊上也沾润了几滴。大家忍不注笑。赵辛楣捺电铃叫跑堂来收拾。苏姐不敢皱眉,轻快地拿手帕抹去手臂上的飞抹。褚慎明红着脸,把眼镜擦干,幸而没破,可是他不肯戴上,怕看清了大家脸上逗留的余笑。

    董斜川道:好,好,虽然马前泼水,居然破镜重园,慎明兄将来的婚姻一定离合悲欢,大有可观。

    辛楣道:大家干一杯,预敬我们大哲学家未来的好太太。方先生,半杯也喝半杯。--辛楣不知道大哲学家从来没有娶过好太太,苏格拉底的太太就是泼妇,褚慎明的好朋友罗素也离了好几次婚。

    鸿渐果然道:希望褚先生别像罗素那样的三四次离婚。

    慎明板着脸道:这就是你所学的哲学!苏姐道:鸿渐,我看你醉了,眼睛都红了。斜川笑得前仰后合。辛楣嚷道:岂有此理!这种话非罚一杯不可!来敬一杯,鸿渐只需喝一两口,现在罚一杯,鸿渐自知理屈,挨了下去,渐渐觉得另有一个自己离开了身子在话。

    慎明道:关于Bertie结婚离婚的事,我也和他谈过。他引一句英国古话,结婚仿佛金漆的鸟笼,笼子外面的鸟想住进去,笼内的鸟想飞出来;所以结而离,离而结,没有了局。

    苏姐道:法国也有这么一句话。不过,不是鸟笼,是被围困的城堡frtresseassiegee,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逃出来。鸿渐,是不是?鸿渐摇头表示不知道。

    辛楣道:这不用问,你还会错吗!

    慎明道:不管它鸟笼罢,围城罢,像我这种一切超脱的人是不怕被围困的。

    鸿渐给酒摆布得失掉自制力道:反正你会摆空城计。结果他又给辛楣罚了半杯酒,苏姐警告他不要多话。斜川像在寻思什么,忽然道:是了,是了。中国哲学家里,王阳明是怕老婆的。--这是他今天第一次没有叫老世伯的人。

    辛楣抢:还有什么人没有?方先生,你,你念过中国文学的。

    鸿渐忙:那是从前的事,根没有念通。辛楣欣然对苏姐做个眼色,苏姐忽然变得很笨,视若无睹。

    大学里教你国文的是些什么人?斜川不无兴趣地问。

    鸿渐追想他的国文先生都叫不响,不比罗素,陈散原这些名字,像一支上等哈瓦那雪茄烟,可以挂在口边卖弄,便:是些无名子,可是教我们这种不通的学生,已经太好了。斜川兄,我对诗词真的一窍不通,叫我做呢,一个字都做不出。苏姐嫌鸿渐太没面子,心痒痒地要为他挽回体面。

    斜川冷笑道:看的是不是燕子庵,人境庐两家的诗?

    为什么?

    这是普通留学生所能欣赏的二毛子旧诗。东洋留雪生捧苏曼殊,西洋留学生捧黄公度。留学生不知道苏东坡,黄山谷,心目间只有这一对苏黄。我没错罢?还是黄公度好些,苏曼殊诗里的日味儿,浓得就像日女人头发上的油气。

    苏姐道:我也是个普通留学生,就不知道近代的旧诗谁算顶好。董先生讲点给我们听听。

    当然是陈散原第一。这五六百念年,算他最高。我常唐以后的大诗人可以把地理名字来概括,叫陵谷山原。三陵:杜少陵,王广陵--知道这个人么?--梅宛陵;二谷:李昌谷,黄山谷;四山:王半山,陈后山,元遗山;可是只有一原,陈散原。时,翘着左手大拇指。鸿渐懦怯地问道:不能添个坡字么?

    苏东坡,他差一点。

    鸿渐咋舌不下,想苏东坡的诗还不入他法眼,这人做的诗不知怎样好法,便问他要刚才写的诗来看。苏姐知道斜川写了诗,也向他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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