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5/20页)围城

谋杀案的线索，话常有Tiens！！那些法文慨叹，把自己身躯扭摆出媚态柔姿。她身体动一下，那气味又添了新的一阵。鸿渐恨不能告诉她，话用嘴就够了，心别把身体一扭两段。沈先生下唇肥厚倒垂，一望而知是个话多而快像嘴里在泻肚子下痢的人。他在讲他怎样向法国人作战事宣传，怎样博得不少人对中国的同情：南京撤退以后，他们都中国完了。我对他们：欧洲大战的时候，你们政府不是也迁都离开巴黎么？可是你们是最后的胜利者。他没有话讲，唉，他们没有话讲。鸿渐想政府可以迁都，自己倒不能换座位。

    明天下午，鸿渐买了些花和水果到苏家来。一见苏姐，他先声夺人地嚷道：昨天是怎么一回事？你也病，她也病，这病是传染的？还是怕我请客菜里下毒药？真气得我半死！我一个人去了，你们不来，我满不在乎。好了，好了，总算认识了你们这两位大架子姐，以后不敢碰钉了。

    苏姐抱歉道：我真病了，到下半天才好，不敢打电话给你，怕你怪我跟你开玩笑，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我昨天通知晓芙的时候，并没有叫她不去。让我现在打电话请她过来。这次都是我不好，下次我做主人。便打电话问唐姐病好了没有，请她就来，鸿渐也在这里。苏姐打完电话，捧了鸿渐送的花嗅着，叫用人去插在卧室中瓶里，回头问鸿渐道：你在英国，认识有一位曹元朗么？鸿渐摇头——他在剑桥念文学，是位新诗人，新近回国。他家跟我们世交，他昨天来看我，今天还要来。

    鸿渐道：好哇！怪不得昨天不赏面子了，原来跟人谈诗去了，我们是俗物呀！根就不配认识你。那位曹一堂堂剑出身，我们在后起大学里挂个名，怎会有资格结交他？我问你，你的《十八家白话诗人》里好像没讲起他，是不是准备再版时补他进去？

    苏姐似嗔似笑，左手食指在空中向他一点道：你这人就爱吃醋，吃不相干的醋。她的表情和含意吓得方鸿渐不敢开口，只懊悔自己气愤装得太像了。一会儿，唐姐来了。苏姐道：好架子！昨天晚上我打电话问候你，你今天也没回电话，这时候又要我请了才来。方先生在问起你呢。

    唐姐道：我们配有架子么？我们是听人家叫来唤去的。就算是请了才来，那有什么希奇？要请了还不肯去，才够得上伟大呢！

    苏姐怕她讲出昨天打三次电话的事来，忙勾了她腰，抚慰她道：瞧你这孩子，讲句笑话，就要认真。便剥个鸿渐送的桔子，跟她同吃。门房领了个滚圆脸的人进来，曹先生。鸿渐吓了一跳，想去年同船回国那位孙太太的孩子怎长得这样大了，险的叫他孙世兄。天下竟有如此相像的脸！做诗的人似乎不宜肥头胖耳，诗怕不会好。忽然记起唐朝有名的寒瘦诗贾岛也是圆脸肥短身材，曹元朗未可貌相。介绍寒喧已毕，曹元朗从公事皮包里拿出一红木夹的法帖，是荣宝斋精制蓑衣裱的宣纸手册。苏姐接过来，翻了翻，：曹先生，让我留着细看，下星期奉还，好不好？——鸿渐，你没读过曹先生的大作罢？

    鸿渐正想，什么好诗，要录在这样讲究的子上。便恭敬地捧过来，打开看见毛笔写的端端正正宋体字，第一首十四行诗的题目是《拼盘姘伴》，下面注个一字。仔细研究，他才发现第二页有作者自述，这一二三四等等是自注的次序。自注一是：Mngeadultere。这诗一起道：

    昨夜星辰今夜摇漾于飘至明夜之风中(二)

    圆满肥白的孕妇肚子颤巍巍贴在天上(三)

    这守活寡的逃妇几时有了个新老公(四)？

    Jug！Jug！(五)

    污泥里——Efangeilnd！(六)——

    夜莺歌唱(七)……

    鸿渐忙跳看最后一联：

    雨后的夏夜，灌饱洗净，大地肥而新的，

    最的一棵草参加无声的呐喊：rsind！(三十)

    诗后细注着字名的出处，什么李义山、爱利恶德(T．S．Elit)、拷背延耳(TristanCrbiere)、来屋拜地(Lepardi)、肥儿飞儿(Franzrfel)的诗篇都有。鸿渐只注意到孕妇的肚子指满月，逃妇指嫦娥，泥里的夜莺指蛙。他没脾胃更看下去，便把诗稿搁在茶几上，：真是无字无来历，跟做旧诗的人所谓学人之诗差不多了。这作风是不是新古典主义？

    曹元朗点头，新古典的那个英文字。苏姐问是什么一首，便看《拼盘姘伴》一遍，看完：这题目就够巧妙了。一结尤其好；无声的呐喊五个字真把夏天蠢动怒发的生机传达出来了。Tutfurilledevie，亏曹先生体会得出。诗人听了，欢喜得圆如太极的肥脸上泛出黄油。鸿渐忽然有个可怕的怀疑，苏姐是大笨蛋，还是撒谎精。唐姐也那诗看了，：曹先生，你对我们这种没有学问的读者太残忍了。诗里的外国字，我一个都不认识。

    曹元朗道：我这首诗的风格，不认识外国字的人愈能欣赏。题目是杂拌儿、十八扯的意思，你只要看忽而用这个人的诗句，忽而用那个人的诗句，中文里夹了西文，自然有一种杂凑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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