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3/15页)围城

了,好了!方先生愿意了。这两位姐是谁,天机还不可泄露。处厚,不要出来!

    汪先生蒙太太这样密切地嘱咐,又舒适了,:你们明天来了,自然会知道。别看得太严重,借此大家叙叙。假如两位毫无意思,同吃顿饭有什么关系,对方总不会把这个作为把柄,上公堂起诉,哈哈!我倒有句忠言奉劝。这战争看来不是一年两年的事,要好好拖下去呢。等和平了再结婚,两位自己的青春都蹉跎了。莫遣佳期更后期,这话很有道理。两位结了婚,公私有好处。我们这个学校大有前途,可是一时请人不容易,像两位这样的人才--娴,我不是常和你讲他们两位的?--肯来屈就,学校决不放你们走。在这儿结婚成家,就安定下来,走不了,学校借光不少。我兄弟呢--这话别出去--下学期也许负责文学院。教育学要从文学院分出去变成师范学院,现在教育学主任孔先生当然不能当文学院长了。兄弟为个人打算,也愿意千方百计扣住你们。并且家眷也在学校做事,夫妇两个人有两个人的收入,生活负担并不增加--

    汪太太截断他话道:寒碜死了!真是你方才所一点浪漫都没有,一五一十打什么算盘!

    汪先生道:瞧你那样性急!浪漫马上就来。结婚是人生最美满快乐的事,我和我内人都是个中人,假使结婚不快乐,我们应该苦劝两位别结婚,还肯做媒么?我和她--

    汪太太皱眉摇手道:别了,肉麻!她记起去年在成都逛寺院,碰见个和尚讲轮回,丈夫偷偷对自己:我死了,赶快就投人身,来得及第二次娶你,忽然心上一阵厌恨。鸿渐和辛楣尽义务地恭维,像他们这对夫妇是千里拣一的。

    在回校的路上,两人把汪太太讨论个仔细。都觉得她是个人物,但是为什么嫁个比她长二十岁的丈夫?两人武断她娘家穷,企羡汪处厚是个地方官。她的画也过得去,不过上面题的字像老汪写的。鸿渐假充内行道:写字不能描的,不比画画可以涂改。许多女人会描几笔写意山水,可是写字要她们的命。汪太太的字怕要出丑。鸿渐到自己卧室门口,正掏钥匙开锁,辛楣忽然吞吞吐吐:你注意到么--汪太太的神情里有一点点像--像苏文纨,未完,三脚两步上楼去了。鸿渐惊异地目送着他。

    客人去后,汪先生跟太太回卧室,问:我今天总没有错话罢?这是照例的问句,每次应酬之后,爱挑眼的汪太太总要矫正丈夫的。汪太太道:没有罢,我也没心思来记--可是文学院长的事,你何必告诉他们!你老喜欢吹在前面。汪处厚这时候有些后悔,可是嘴硬道:那无所谓的,让他们知道他们的饭碗一半在我手里。你今天为什么扫我的面子--汪处厚想起来了,气直冒上来--就是年轻不年轻那些话,他加这句解释,因为太太的表情是诧异。汪太太正对着梳妆台的圆镜子,批判地审视自己的容貌,:哦,原来如此。你瞧瞧镜子里你的脸,人都吃得下似的,多可怕!我不要看见你!汪太太并不推开站在身后的丈夫,只从粉盒子里取出绒粉拍,在镜子里汪先生铁青的脸上,扑扑两下,使他面目模糊。

    刘东方这几天上了心事。父亲母亲都死了,妹妹的终身是哥哥的责任。去年在昆明,有人好意替她介绍,不过毫无结果。当然家里有了她,刘太太多个帮手,譬如两个孩子身上的绒线衣服是她结的,大女儿还跟着她睡。可是这样一年一年蹉跎下去,哥哥嫂嫂深怕她嫁不掉,一辈子的累赘。她前年逃难到内地,该进大学四年级,四年级生不许转学,嫂嫂又要生孩子,一时雇不到用人,家里乱得很,哥哥没心思替她想办法。一耽误下来,她大学没毕业。为了这事,刘东方心里很抱歉,只好解嘲,大学毕业的女人不知多少,有几个真能够自立谋生的。刘太太怪丈夫当初为什么教妹妹进女子大学,假如进了男女同学的学校,婚事早解决了。刘东方逼得急了,:范姐是男女同学的学校毕业的,为什么也没有嫁掉?刘太太:你又来了,她比范姐总好得多--肯这样姑娘的,还不失为好嫂嫂。刘东方叹气道:这也许是命里注定的,我母亲常,妹妹生下来的时候,脸朝下,背朝上,是要死在娘家的。妹妹的时候,我们常跟她开玩笑。现在看来,她真要做老处女了。刘太太忙:做老处女怎么可以?真是年纪大了,嫁给人做填房也好,像汪太太那样不是很好么?言下大有以人力挽回天命之意。去年刘东方替方鸿渐排难解纷,忽然想这个人做妹夫倒不坏:他是自己保的人,应当感恩识抬举,跟自己结这一门亲事,她的地位也可以巩固了;这样好机会要错过,除非这人是个标准傻瓜。刘太太也称赞丈夫心思敏捷,只担心方鸿渐领太糟,要大舅子替他捧牢饭碗。后来她听丈夫这人还伶俐,她便放了心,早计划将来结婚以后,新夫妇就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反正有一间空着,可是得立张租契,否则门户不分,方家养了孩子要把刘家孩子的运气和聪明抢掉的。到汪太太答应做媒,夫妇俩欢喜得向刘姐流露消息,满以为她会羞怯地高兴。谁知道她只飞红了脸,一言不发。刘太太嘴快,:这个姓方的你见过没有?你哥哥比昆明--她丈夫急得在饭桌下狠命踢她的腿。刘姐话了,得非常之多。先:她不愿意嫁,谁教汪太太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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