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卷_六、摔罐成婚(第3/7页)巴黎圣母院
可以说是一道水汽,弥漫开,挡住了物体,使他的视线变得模模糊糊,他因此坠入了迷雾缭绕、漆黑一团的噩梦深渊:周围的一切轮廓都在抖动,一切形体都在扮鬼脸,一切物体都在聚合堆积,物膨胀成妖魔,人膨胀成鬼怪。渐渐地,幻觉消失,目光不再那样迷乱、那样放大一切。他周围的现实世界渐渐清晰明朗,不断撞击着他的眼睛,冲击着他的双脚,把他起初信以为真的种种可怕的诗情幻景撕成碎片。他不得不清楚地看到,他涉步其中的不是冥河,而是污泥浊水;此刻推拽着他的不是魔鬼,而是扒手;利害攸关的不是他的灵魂,而是他的性命(因为他身上没有宝贵的金钱,而金钱是强盗和好人之间最有效的调解人)。他正在更仔细、更冷静地审视这群魔乱舞的场面,不料一下子跌进了小酒店。
圣迹区实际上是一个下等酒吧,不过,那是用葡萄酒和鲜血染红的强盗们的酒吧。
那些破衣烂衫的押送人员终于把他带到了行程的终点。眼前的景象并不能重新把他带回诗的意境,哪怕是地狱的诗景。他更真实地看到了下等酒店这个冷酷无情、毫无诗意的现实场景。要不是在讲十五世纪发生的事,我们就可以说,格兰古瓦一下子从米开朗琪罗时代跌入了卡洛时代。
在一块巨大的圆形石板上,有一堆熊熊燃烧的大火,火焰从烧红的金属三脚架上蹿出来,此刻三脚架正好没煮食物。几张被虫蛀得破破烂烂的桌子横七竖八地放在火堆周围,没有一个略通几何学的人去把它们摆得稍为整齐一些,至少不至于让它们交切成如此怪模怪样的角度。桌上几只闪闪发光的罐子流淌着葡萄酒和麦芽酒,一群酒鬼正围坐着喝酒,火光和过量的饮酒把他们的脸染成了紫红色。一个快活的大肚汉正搂着一个胖乎乎的*在亲热。还有一个假士兵,用他们的黑话来说,一个残废丘八,一面吹着口哨,一面正在解开假伤口上的绷带,以便让他那条从早晨起就被千缠百裹着的强健有力的膝盖松弛一下。对面,有一个假疮乞丐,正在用菜渣和牛血炮制第二天要用的“伤腿”。再过去两张桌子,有一个假香客乞丐,一身朝拜打扮,嘴里唱着《圣后》悲歌,唱时也没有忘记用诵经的声调,还带着鼻音。另一个地方,有一个小乞丐在向一个老癫痫乞丐讨教如何装癫痫,那老乞丐教他嘴里嚼一块肥皂就可以口吐白沫。旁边,有一个假水肿病人正在消肿,臭得四五个女骗子连忙捏住鼻子,她们正在一张桌子上争夺当晚偷来的一个孩子。正如两个世纪后索瓦尔描绘的那样,所有这些景象,“在国王及其朝臣们看来十分滑稽,于是成了国王解闷的笑料,还被作为四幕宫廷芭蕾舞剧《黑夜》的前奏,在小波旁宫的剧场里演出”。一个曾在一六五三年看过这出舞剧的人后来写道:“圣迹区变幻莫测的景象,在舞剧中表现得惟妙惟肖,淋漓尽致,这是前所未有的。为使我们了解剧情,邦斯拉德还作了相当优雅的诗呢。”
到处都有人在放声狂笑,唱*歌曲。每一个都只顾自己说长道短,骂骂咧咧,而不听别人说什么。酒罐子撞得叮叮当当,引起一阵阵争吵,破罐子把破衣烂衫撕得更加破烂。
一条大狗蹲坐着看火,有几个孩子也在凑热闹。那个偷来的孩子在哭哭啼啼。一个四岁的胖孩子闷声不响,坐在一张板凳上,由于凳子太高,他只好两腿悬空,下巴勉强够着桌子边。还有个孩子一本正经地用手指头拿蜡烛滴下的油脂在桌上乱涂乱抹。最后,还有一个孩子蹲在烂泥里,瘦小的身子几乎整个儿埋在一口铜锅里,用瓦片在锅里刮来刮去,那声音让斯特拉迪瓦里乌斯听见了真会晕过去。
火堆旁有个酒桶,桶上坐着个乞丐。这人就是乞丐王国的大王,酒桶就是他的宝座。
那三个逮住格兰古瓦的乞丐把他带到酒桶跟前,狂欢乱舞戛然而止,只有钻进铜锅里的孩子仍在发出刺耳的声音。
格兰古瓦不敢喘气,也不敢抬头。
“伙计,摘掉你的帽子。”那三人中有一个用西班牙语对他说。没等他明白是什么意思,那人就把他的帽子抢走了。他这顶尖帽子虽然很旧,但遮遮太阳、挡挡风雨还是蛮管用的。格兰古瓦长叹了一声。
这时,乞丐王在他的酒桶上对他讲话了。
“这小子是怎么回事?”
格兰古瓦打了个寒噤。这声音因为略带恫吓而变得粗大了,但仍使他想起今天上午带着鼻音向观众乞讨,致使圣迹剧首次受到冲击的那个声音。他抬头一看,果然是克洛潘·特鲁伊夫。
克洛潘·特鲁伊夫穿上了王袍,但上面的补丁仍和平时的一样多。他胳膊上的疮已经消失,手里拿着一根橡皮鞭,就是值勤警官用来维持秩序的那种鞭子,名叫“布莱依”。他戴着一种顶上封口、四周加檐的帽子,但很难说清楚那是王冠还是儿童防跌软垫帽,因为两者十分相似。
然而,不知为什么,当格兰古瓦认出乞丐王就是在司法宫大厅里同他作对的那个该死的乞丐时,反而产生了一线希望。
他结结巴巴地说:“师傅……阁下……陛下……我该怎样称呼您?”他的称呼逐步升级,到了最高级后,不知道怎样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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