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卷_二、“这一个将会杀死那一个!”(第1/6页)巴黎圣母院

    最新网址:    二、“这一个将会杀死那一个!”

    请女读者原谅,这里,我们要暂停叙述,探讨一下副主教所说的“这一个将会杀死那一个,书会摧毁建筑”这谜一般的话语隐含的思想。

    我们认为,这个思想包括两个方面。首先这是教士们的一种想法,表明圣职人员在印刷术这一新生事物面前有一种恐惧心理。在谷登堡的光辉的印刷机面前,圣职人员惊恐万状,眼花缭乱。这表示教坛和手稿、口说的话和手写的话对印出来的话感到惶惶不安,犹如一只燕雀看见一个叫“群”的天使展开六百万只翅膀时感到惊慌失措。这是预言家的惊呼,他已经听见人类在冲破束缚,蠢蠢欲动,乱挤乱爬,看见智慧将要摧毁宗教信仰,自由舆论将要取代宗教信念,世人将要摆脱罗马教廷。这是哲学家的预测,他看见人类思想将被印刷机变成蒸汽,冲破神权的牢笼。这是士兵的恐惧,他审视着青铜羊头撞锤说:“城楼就要坍了。”这意味着一个强权将要取代另一个强权。这表明印刷品将要摧毁教堂。

    但是,我们认为,这是表层的也是最简单的想法,下面还隐藏着另一层更为新颖的思想,是第一层想法的必然结果,不易察觉,但更易质疑,也是一种哲学观点。不过,不仅教士有这种想法,学者和艺术家也忧心忡忡。这是预感到人类思想在改变形式的同时也将要改变表现方式,每一代人的主导思想不会再以同样的内容、同样的方式写出来,石头书再结实、再持久,也将要被更结实、更持久的纸头书取而代之。从这个角度看,副主教这个模糊的说法还包含着另一层意思,说明一种艺术将取代另一种艺术,印刷术将摧毁建筑艺术。

    事实上,从原始社会到公元十五世纪,包括十五世纪,建筑艺术向来是人类伟大的书卷,是人的力量和智慧在不同发展阶段的主要表现。

    当原始人的头脑感到负载过重,人类记忆的行囊装得太多太杂,会使得口头传颂的没有被保存下来、瞬间即逝的知识在半路上失散,这时候,人类就用最显目、最持久又最自然的方式,把它们记录在地面上,把每个传统都写在一座纪念碑上。

    最初的纪念碑只是一些普通的岩石,如摩西说的,是“没有被铁器碰过的”岩石。建筑艺术,和任何文字一样,是以字母表开始的。把一块石头插到地里,这就是一个字母,而每个字母都是一个象形文字,每个象形文字上面都有一组思想,如同柱子顶上装有柱头一样。世界各地同时期的最初人类都是这样做的。凯尔特人的“竖石”,在亚洲的西伯利亚,在美洲的潘帕斯草原,也可以见到。

    后来就创造了词。把石头摞起来,再把花岗岩音节配在一起,言语便试着进行组合。凯尔特人的古石冢和直立巨石围墙,伊特鲁里亚的古冢,希伯来人的古墓穴,这些都是词。有些词,尤其是古冢,是专有名词。有时石头很多,地方很大,就写一个句子。卡纳克人把巨石堆在一起,就是写了一个完整的句子。

    最后,就开始写书。传统产生象征,又消失在象征下面,正如树干消失在树叶下面一样。这些寄托着人类信仰的象征繁衍生息,互相交错,日趋复杂;早期的纪念碑已经容纳不下了,满得到处往外溢。这些原始的纪念碑,即使表达像它们自身那样简单朴素、毫无装饰、匍匐在地的原始传统都很勉强了。象征需要在建筑物上成长壮大。于是,建筑艺术随着人类思想的发展而发展,变成了千头万臂的巨人,用一种看得见、摸得着的永恒形式把这个漂泊不定的象征主义固定下来。当代表力量的代达罗斯还在测量,代表智慧的俄耳浦斯还在歌唱的时候,作为字母的柱子,作为音节的拱廊,作为词的金字塔,同时受到某个几何定理和诗律的推动,聚集起来组成句子,互相混合,上升下降,在地面上排列组合,一层层冲入天空,直到按照一个时代的主导思想写出美妙的书卷,也就是奇妙的建筑,如印度的埃克林加神庙、埃及的拉姆塞翁金字塔、所罗门庙。

    主题思想——言语不仅存在于这些建筑的内部,也表现在建筑形式上。例如,所罗门庙不只是圣书的精装封面,其本身就是一部圣书。从那些同心墙垣上,祭司们可以相继读到显示在眼前的有形言语,他们从一座圣殿到另一座圣殿,注视着言语的不断变化,直到在最后一个圣幕上面抓到了言语最具体的形式——圣约柜,这仍然是建筑艺术。所以,言语隐藏在建筑中,但它的形象表现在建筑物的外壳上,正如人的形象表现在木乃伊的棺木上。

    不只是建筑的形式,而且,它们的地址也显露出它们所代表的思想。象征可以表达优美,也可以表达阴沉。根据需要,希腊人在山顶上修建赏心悦目的神庙,印度人则开山劈岭,在里面修凿奇形怪状的寺庙,由一排排花岗岩大象驮着。

    因此,在世界最初的六千年中,从印度斯坦最古老的寺庙到科隆的大教堂,建筑艺术一直是人类最伟大的文字。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不仅任何宗教象征,而且任何人类思想,在这部巨书中都有各自的位置,都有各自的丰碑。

    任何文明都始于神权而终于民主。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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