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卷_一、高烧(第3/4页)巴黎圣母院

见一家家店铺门口灯光幽幽,行人熙来攘往,便以为幽灵在他身旁游荡,纠缠他不放。他耳朵里总是听见奇怪的声音。稀奇古怪的幻觉扰得他精神都快失常了。他看不见房屋、街道、车辆,看不见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眼前只是一片模糊不清的物体互相纠缠在一起。在制桶街拐角处,有爿杂货店,按照古老的习俗,披檐四周挂着许多白铁桶箍,桶箍上吊着一圈木制蜡烛,迎风发出呱嗒呱嗒的响声。他以为这是隼山的一堆堆骷髅在黑暗中互相撞击发出的声音。

    “啊!”他喃喃自语,“晚风吹得它们撞来撞去,铁链的碰击声和骨头的相撞声交织在一起。她大概就在它们中间!”

    他昏昏沉沉,不知道该去哪里。走了一阵,他发觉已到了圣米歇尔桥上。他看见一座房子的底层亮着灯光,便走了过去。通过玻璃窗的裂缝,他瞥见一个肮脏的堂屋。这个屋子唤醒了他脑子里的一段模糊的记忆。屋内点着一盏灯,微弱的灯光下,一个满脸快活、精神饱满的金发青年搂着一个袒胸露肩的姑娘,发出一阵阵狂笑。那盏灯旁边,有一个上了年岁的女人在纺纱,一面还声音颤抖地唱着歌。那年轻人也有不笑的时候,老妇的歌声也就断断续续传进神甫的耳朵里。歌词难以理解,令人毛骨悚然:

    河滩,叫吧,吠吧!

    我的纺锤,纺吧,纺吧,

    刽子手在监狱的院子里吹口哨,

    纺根麻绳送给他。

    河滩,叫吧,吠吧!

    那根麻绳,多么漂亮!

    从易西到旺弗,

    全都种大麻,不种小麦。

    小偷没有偷走

    那根漂亮的绳子。

    河滩,叫吧,吠吧!

    窗口好似一双双眼睛。

    看着*的娼妓,

    吊死在流眼屎的绞刑架上。

    河滩,叫吧,吠吧!

    于是,年轻人纵声大笑,抚摸着年轻的姑娘。那个老妇就是法鲁代尔,年轻姑娘是一个*,而那个青年却是他的弟弟约翰。

    他继续往里面张望。眼前的景象也好,别的景象也好,对他都是一回事。

    他看见约翰走到里首的窗子跟前,打开窗。远处的沿河马路闪烁着万家灯火。他朝那里看了一眼,关上窗说:“我用灵魂担保,天已经黑了。市民开始点燃蜡烛,仁慈的上帝开始点燃星星。”

    然后,约翰回到*身边,把桌上的一个酒瓶子砸碎,大声嚷道:“已经空了,牛的角!可我身上没钱了!伊莎博,朱庇特什么时候把您的两只白奶子变成两个黑酒瓶,让我日夜畅饮博纳的美酒,我就对他满意了。”

    这个精彩的玩笑逗得姑娘嘻嘻直笑,约翰说完就走了。

    堂·克洛德赶紧扑在地上,他不想让弟弟面对面地撞上他,认出他来。幸亏街上很黑,再说,大学生已经喝醉。然而,他还是发现了躺在烂泥里的副主教。

    “哈哈!”他说,“这里有个家伙,今天过得挺快活!”

    他用脚摇了摇堂·克洛德,克洛德屏着气不敢呼吸。

    “醉得像死人,”约翰又说,“真行,灌了一肚子酒,真像条从酒桶上滚下来的蚂蟥。”他弯下腰看了看:“还是个秃子,是个老头!走运的老头!”

    接着,堂·克洛德听见他走了,嘴里还在嘀咕:“不管怎样,理智是个好东西,我哥哥副主教非常走运,既有理智,又有钱。”

    副主教赶紧爬起来,看见圣母院的巨大钟楼黑暗中矗立在一片房屋之上,便一口气朝那里跑去。

    当他气喘吁吁跑到前庭广场时,不由得往后一退,不敢抬眼望一望那阴森可怕的教堂。“唉!”他低声说,“那样可怕的事今天上午真的在这里发生了吗?”

    然而,他还是壮胆望了望教堂。正面黑黝黝的,背后是繁星闪烁的天空。月牙儿刚从天边升起,这时正栖息在右钟楼的顶上,宛若一只发光鸟栖息在黑色三叶草图案的栏杆上。

    内院的门已经关了。不过,副主教怀里总揣着钟楼的钥匙,那里有他的实验室。他用这把钥匙进了教堂。

    教堂里就像墓穴一般黑暗寂静。到处都垂着大块的黑影,他辨得出那是为上午的仪式张挂的帷幔,还没有拆除。巨大的银十字架在黑暗深处闪烁着一个个光点,恰似银河在黑暗的夜空闪闪烁烁。唱诗室的长窗在黑色帷幔的上方露出它们尖拱形的顶端,彩绘玻璃在一道月光的照射下现出黑夜的朦胧色调,那是一种只有在死人脸上才能看到的紫不紫、白不白、青不青的颜色。副主教看见唱诗室四周都是这种惨白的尖顶,以为看见了被打入地狱的主教们的法冠,他闭上眼睛,当他睁开时,又觉得那是一个苍白的面孔,仿佛正在凝视他。

    于是,他赶紧穿过教堂逃跑了。他仿佛觉得教堂也在摇晃,在移动,好像有了生命,活了起来,每根柱子都变成巨腿,又扁又宽的巨足拍打着地面,那硕大无朋的教堂仿佛成了一头怪异的巨象,喘息着,用石柱代脚走路,两座钟楼做它的鼻子,一大片黑色帷幔是它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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