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访南岳时黜官受窘 极高明处孤鹤来临(第3/6页)张居正

一盅茶工夫,拐过一个山嘴,便看见半坡之上,古树丛中露出一道低矮的红墙,墙内几重斗拱飞檐的大殿,福严寺到了。

    接了军士的报信,福严寺长老觉能亲出山门迎接。姜风刚把双方介绍过,只听得一阵得得马蹄声急骤驰来,寻声望去,一名军士已在山门前滚鞍下马,喊道:“姜总爷,李大人请你火速去南台寺。”

    “何事?”

    “的不知,只是要你快去。”

    姜风不敢怠慢,朝李延一揖道:“李大人对不起,卑职公务在身,不能奉陪了。还有一个李大人等着我。”

    李延想问一句“又是哪里的李大人?”,想想不妥,一个闲人怎好问别人的公务,只是还了一揖在山门别过,随长老觉能进了寺院。

    乍一见到觉能和尚,李延就想到了庆远街西竺寺的百净和尚。所不同的是,百净和尚干瘦冷峻,而这位觉能和尚体态肥胖,慈眉善目,活像弥勒再世。知客僧把这一行客人安顿妥当,又领他们吃过斋饭,尔后各自散去休息,只把李延和两个师爷带到方丈室与觉能和尚叙话。

    觉能和尚首先向客人介绍了福严寺的历史,他首先讲了山门上的对联:“六朝古刹,七祖道场”。“六朝古刹”是该寺由慧思和尚建于南朝陈光大元年,慧思是佛教天台宗第二祖,对《般若经》、《法华经》很有研究。他创建于南岳的这第一座寺庙,初名般若寺,到了唐先天二年,禅宗七祖怀让来般若寺住持,辟寺为禅宗道场,一时僧徒云集,声震江南,这下联的“七祖道场”即指这一段历史。后来到了北宋太平兴国年间,有一名叫福严的高僧来寺中任住持。在原般若寺基础上增修扩建,较之从前规模更大,遂无论从影响到建置,都无疑成了南岳第一巨刹。后人为了纪念福严和尚的功德,便把般若寺更名为福严寺。如今寺中僧众一百余位,每日来寺中敬香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旺时达一千多人。

    觉能和尚如数家珍向李延介绍情况,李延却心不在焉。一到这种求神拜佛的地方,他就想到自家的荣辱祸福,耐着性子听觉能把话完。他就问道:

    “庆远街西竺寺住持百净和尚这个人,不知师傅知道否。”

    “从未谋面,但听过,”觉能和尚笑了笑,“听他从不住城市和名山,而且练出了天眼通,能知人吉凶。”

    李延眼皮子跳了一下,想到在西竺寺抽的那支签以及百净的解释,道:“老师傅身为南岳第一古刹的住持,想必也是知人吉凶的。”

    觉能摇摇头,道:“人之吉凶,毕竟是六道轮回之事,老衲一心向佛,不研究这个。”

    李延听出这话有搪塞之意,心里有些不舒服,感到话不投机,便想告辞回屋休息,偏在这时候,董师爷冷不丁冒了一句问话:

    “请教老师傅,听姜风讲,张居正十五年前来过衡山,第一夜就住在福严寺,可是真的。”

    “这倒不错,也是老衲接待的。”

    “听他还留了一首诗在寺里头。”

    “是的。”觉能眯眼儿看着董师爷,语气中充满自豪,“施主想看看?”

    董师爷看着李延。来已生了睡意的李延一听有了新鲜事儿,当即答道:“还请老师傅拿出来,让我等见识见识。”

    觉能当即命在一旁侍候茶水的沙弥去里屋取出一个立轴来,董师爷上前帮着抖开,展在李延面前。灯光不甚明亮,李延凑近细看,是一首七律:

    苏耽控鹤归来日,李泌藏书不仕年。

    沧海独怜龙剑隐,碧霄空见客星悬。

    此时结侣烟霞外,他日怀人紫翠颠。

    鼓棹湘江成远别,万峰回首一凄然。

    诗题为:赠沈山人次李义河韵书为福严寺觉能上人补壁张居正。

    李延在两广总督任上,看过好几份兵部转来的张居正的亲笔批示,因此对这立轴上的字迹是熟悉的。这位大学士的书法藏灵动于风骨之内,寓冷峻于敦厚之中,原也是别拘一格。眼前这幅字除了上述特点,似乎还添了一点超然物外的烟霞之气☆延读了一遍诗后,接着欣赏书法,最后又把诗再三玩味。自认为已悟透了这首诗的底蕴,于是问两位师爷:“你们两个,平常也好哼哼唧唧作诗,看出这诗的意思么?”

    董师爷一向以才子自居,这会儿见主人考问,便干咳一声,颇为自信地回答:“在总督府办差时,我看过一份吏部咨文介绍阁老们的履历,首辅高拱今年六十一岁,次辅张居正今年四十八岁,据此推算,张阁老写这首诗时,实际年龄只有三十二岁。我不知道那时张阁老在何处为官,怎么有空游衡山。”

    觉能长老插话:“那时张居正不在任上,他因病从翰林院编修的官位上退下,回到湖广荆州府老家养病,这期间他上了衡山。”

    董师爷伸指头戳着立轴上“李义河”三字,道:“这个李义河想必就是当今的湖南按察使李大人了。”

    觉能长老点头答应:“正是,这个李义河是张居正的同年,又是同乡,那时也恰好在家养病,二人就结伴上了衡山。”

    董师爷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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