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演蛤蟆戏天子罚跪 说舍利珠内相谗言(第4/7页)张居正
开头嘴硬,硬是不承认造假,一顿刑罚下来,“师爷”架不住,只得承认那串“菩提达摩佛珠”的确是他一手造出的。所谓一百零八颗舍利子,都是羊骨头经打磨特制而成的。好在那一张三万两的银票兑出后,分文未动。徐爵手下人便取了这三万两银子,径自在苏州府换成了银票。然后把那位“师爷”押到船上,划进苏州边上的沉湖,绑着石头丢进湖底喂鱼了。两位办事人昨儿夜里才赶回京师。
听完徐爵的述,冯保一方面觉得这事办得窝囊,一方面又觉得徐爵还是一个肯做事的好奴才,蹙着眉毛想了一回,问道:“银票呢?”
“在这哪。”
徐爵又从袖口里抠出那张银票递了上去,冯保只瞅了一眼,并不接银票,道:“拿回府入账吧。”
“是。”徐爵又把银票放进袖中藏好。
冯保示意徐爵找个杌子坐下,他自己靠在罩了九蟒朝天的黄缎套子的太师椅上,闭目养了一会儿神,然后又拿起那个手看了一遍,问:
“蒋加宽何许人也?”
徐爵回答:“奴才查了一下,此人是隆庆二年的进士,虽与高拱无师生之谊,但他是河南南阳府人氏,与高拱是同乡。”
冯保点点头,又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徐爵从冯保的脸上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因此心里头一直紧张,这时便谨慎地回答:“听这件事是一个叫邵大侠的人捅出来的。”
“邵大侠?”冯保眼中贼光一闪,这个名字他是熟悉的,“他怎么知道?”
“邵大侠此人在南京极有势力,红黑两道都吃得开,可以,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果真如此吗?”冯保阴沉沉追问了一句。看到徐爵张口就要回答,他摆手制止,又问道,“今天送进来的折子,还有什么要紧的?”
“内阁又有具揭送来,催问那两个奏。”
“知道了,你先退下去。”
徐爵离开后,冯保独自一人呆在值房里,仰坐在太师椅上,怔怔地望着彩绘的房梁出神。此刻他心乱如麻,头皮胀得厉害。看他抬手捂着额头,早有侍奉在侧的火者打了一盆凉水进来,绞了毛巾帮他揩了一把脸,冯保这才清醒一些,再次拿起桌上的那道手翻阅。
打从九年前出任司礼监秉笔太监,七年前又兼东厂掌印,冯保实际上就成了内廷中贵二号人物,且一直觊觎司礼监掌印之位。经过数年来韬光养晦呕心沥血的争斗,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但他心底清楚,如今尚在首辅位上的高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新皇上登基第二天,他就以内阁公形式给新皇上上了一道《陈五事疏》,这意图很明显,就是遏制司礼监的“批朱”之权,亏得皇上不谙政务,由他冯保代批了六个字:“知道了,承祖制”,发还内阁。几乎就在同时,刑部要求东厂移交王九思的题和礼部要求从户部划拨二十万两太仓银给后宫先帝嫔妃打制头面首饰的奏疏都送呈御前,冯保一看便知,这两道折子的目的是笼络李贵妃,给他这个新任的司礼监掌印来个釜底抽薪。高拱不愧是官场斗士,斫轮老手。这一系列的奏疏,的确打动了李贵妃的心。按惯例,刑部礼部两道折子,应该发还内阁票拟,但李贵妃一时还吃不准高拱的意图何在,故让冯保压了两天。冯保也不知此事如何疵才叫妥当,故派徐爵连夜赶到天寿山中向张居正讨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两道折子的事还未了结,南京方面又送来了蒋加宽弹劾胡自皋的手。这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弹劾胡自皋是假,真正的目的,是要把这一把火烧到他冯保身上。不用深究就知道,蒋加宽的手也是他高拱下出的一步叫杀的狠棋。刚才徐爵提到邵大侠也参与其中,这更引起了冯保的警惕。当年邵大侠为高拱复官入阁而来京师活动的事,他早有耳闻。上个月邵大侠再度入京与高拱秘密接触,也被东厂侦知。冯保想动手把邵大侠拘拿,没想到这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如今又在南京兴风作浪,继续为虎作伥,死心塌地为高拱卖命。没有他,南京方面就不可能有这支暗箭射来。朝廷规矩,凡百官入奏题分正副,正送呈御前,副留通政司存底。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这蒋加宽手内容,恐怕早已通过通政司启封官员之口在京城各大衙门传遍。想到这一层,冯保恨不能剥了蒋加宽的皮。转而一想,蒋加宽固然可恨,但最可恨的还是高拱。“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冯保伸指头蘸着茶盅里的茶水,在案桌上把这八个字一连写了几遍。脑子里也就形成了一个大胆的阴谋。他把蒋加宽的手装进奏匣子,命令身边的火者:
“备轿!”
司礼监掌印处在皇极殿的右边,中间隔着一条甬道。冯保坐了一个四人抬的乘舆,悠悠忽忽上了甬道,入右崇楼,往乾清宫迤逦而来。这紫禁城中,原是不准太监乘坐舆轿的。太祖定下的规矩,不管你级别多高,年纪多大,只要你是太监,在紫禁城里头,就只能是垂手步行。换句话,在太祖御前,太监地位极为卑下。这情形到了成祖手上稍有改变,其因是他起兵夺位前后,有不少南京宫城内的太监拥护他,向他传递重要的情报。因此他在夺取皇位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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