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辗转烹茶乃真名士 指点迷津是假病人(第4/6页)张居正
带着那位女侍去后院给夫人冲沏密云龙茶,看着两人走过曲折木桥上了岸,张居正这才开口道:“上次你和秦雍西两人到王真人府争捕妖道,结果扑了一场空,让冯保的东厂抢了先手。这次再让你们两人到东厂要人,这肯定又是高阁老的主意。”
“我也是这么想的,”王篆把坐椅朝张居正跟前挪了挪,压低声音道,“三法司拘审王九思,我这巡城御史,既可帮办,也可以不帮办。如今刑部正儿八经移文过来要我参予,这还是头一遭。外头都知道我和辅台的关系,高阁老这么做,无非是想把辅台拖进他与冯公公的这场争斗。卑职想好了,我这就回衙门,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不和秦雍西一道去东厂弄个难堪。”
张居正微微一笑,回道:“你就是去了,也未必弄得出人来。”
王篆不知底细,仍有些担心地:“听刑部的折子,皇上已送出让内阁拟票了。”
“这个我知道,”张居正睨了王篆一眼,道,“内阁拟票,皇上可以批票,也可以不批。”
王篆一愣,狐疑地,“皇上刚刚批旨准行高阁老的《陈五事疏》,同意照票批朱,总不成这么快就改变了吧。”
“如果阁票不中圣意,还可以发还再拟嘛。”
张居正答话的口气极为随便,王篆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角色,他从张居正的“随便”中悟到了什么,不禁诡谲一笑,道:“卑职来的路上,碰到礼部的一个郎中,他他刚从六科廊那边过来,今天,六科给事中上了三道手参劾冯保,折子都从皇极门递进去了。”
“这些年轻的言官真是勇气可嘉,怕折子递不进去,齐齐儿跑到皇极门外猛敲登闻鼓,听把皇上都惊动了。”
“辅台都知道了?”
“早饭后姚旷来送邸报,顺便把今天发生的这件大事告诉了我。”
“看来这一回高拱与冯保两人,不是鱼死就是破了。辅台大人正好坐山观虎斗。”
张居正不动声色,想了想,又郑重其事道:“你现在就去刑部,会同秦雍西一块去东厂要人。”
“还是去吗?”王篆不解地问。
“去,这个过场一定要走。”张居正盯视着王篆,目不转睛地道,“不过,我猜想,这个王九思,十有八成已经死了,就是没有死,也活不过三天。”
“哦?”王篆一惊,“他怎么会死?”
“既要让贵妃娘娘满意,又不能把人交给三法司,介东,如果你是冯公公,你会怎么做?”
经张居正这么一点拨,王篆才醒悟过来,道:“冯公公历经三朝,又新登司礼掌印之位,恐怕不会缺少这种霹雳手段。”
王篆前脚刚走,徐爵就急急如律令赶到张学士府。他专为送程文、雒遵和陆树德三份弹劾冯保的奏折给张居正看。这三份奏折,以程文的奏折分量最重,洋洋两千余言,一共列举了冯保十大罪状。第一条便是“冯保平日造进诲淫之器,以荡圣心;私进邪燥之药,以损圣体。先帝因以成疾,遂至弥留”;第二条揭露冯保“矫诏”,假传圣旨而窃取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职务;其它的八条,如“陛下登基之日,科道官侍班见冯保直升御座而立……挟天子而共受文武百官之朝拜,虽王莽曹操未敢为也”,还有“私营庄宅,置买田产,则价值物料,一切取诸御用监内官监及供用库。管太监翟廷玉言少抗违,随差豪校陈应凤等拿廷玉勒送千金,遂陷廷玉死”等等,皆指责冯保耗国不仁,窃盗名器,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哪一条都罪不容赦而必诛除。最后,程文写道:
先皇长君照临于上,而保犹敢如此,况在陛下冲年。而幸窃掌印,虎而加翼,为祸可胜言哉。若不及今早处,将来陛下必为其所欺侮,陛下政令必为坏乱不得自由,陛下左右端良之人必为其陷害,又必安置心腹布满内廷,共为蒙蔽,恣行凶恶。待其势成,必至倾危社稷,陛下又何以制之乎?昔刘瑾用事之初,恶尚未著,人皆知其必为不轨。九卿科道交章论劾,武皇始尚不信,及其酿成大衅,几危社稷,方惊悟诛其人,而天下始安矣。然是时武皇已十有五龄也,犹且有此逆谋,况保当陛下十龄之时,而兼机智倾巧又甚于刘瑾者,是可不为之寒心哉。伏乞皇上,俯纳职愿,敕下三法司,亟将冯保拿问,明正典刑。如有巧进邪,曲为救保者,亦望圣明察之。则不惟可以除君侧之恶,而亦可以为后人之戒矣。社稷幸甚,天下幸甚。职等不胜激切恳祈之至。
雒遵的奏折,也了两条,第一条的也是冯保立于御座而不下,弄得文武百官不知是在拜皇上还是拜冯保;第二条用的是程文提供的资料,冯保给闲住孟冲每月十石米,岁拨人十名是“僭乱祖制,私作威福,背先帝之恩,挠皇上之法”。最后也是“伏望皇上将冯保付之法司,究其僭横情罪,勿事姑息”。陆树德的奏并无新的内容,无非把冯保立于御座而不下之事细加剖析,进而指斥冯保的司礼掌印一职“事涉暧昧,来历不明……倘此人不去,则阻抑留中之弊,必不能免”。
仍旧坐在雪荷亭中品茶赏荷的张居正,看过这三份奏折后,情知形势严峻。为了扳倒冯保,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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