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繁华酒肆密室开红 寂寥小院主事悬梁(第3/4页)张居正
待桂儿下去,童立打断她的话继续道:“常言道,贫贱夫妻百事哀,其实可哀之事,何止百件。千件万件都有啊,桂儿,着实难为你了。”“老爷,你今儿是怎么了?”
见童立话有些不对头,桂儿心下又慌了起来。但童立此时已撇过她,把眼光转向另一侧的老郑,问道:“老郑,你跟老夫多少个年头儿了?”
“回老爷,十六个年头儿了。”老郑答。
“光阴荏苒啊,老郑你是不是?”童立凑近老郑,几乎是脸挨脸道,“记得在登州你来我府上时,才五十挂边。那时多壮实呀,一拳头能打死牛,一顿还能吃八个烧饼。如今牙也掉了,背也驼了,眼也花了∠夫也没得烧饼给你吃了。”老郑凄楚答道:“老爷,人是穷人出身,什么苦都能吃,只是老爷你受这等折磨,人心里委实难受。”“老郑你是这么,老夫发无地自容。”童立叹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仆人,老夫却是天底下最不济的老爷。”“老爷这话折煞人了。”tpib?n
童立再不回答,只是拍拍老郑的肩头表示谈话结束。然后又掉头问桂儿:“缸里还有多少米?”
“大约还有两升。”
“去,都煮上,今晚上我们饱餐一顿。”
“老爷……”桂儿不挪身。
“叫你去你就去吧。”童立催促。
“那,明天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老爷我自有办法。”
桂儿迟疑着,终于还是下厨做饭去了。童立走进卧室翻箱倒柜找出了二十多枚铜板,他回到堂屋尽数交到老郑手上,吩咐道:“铜钞就这么多,你去打半斤酒,余下买点卤菜什么的,由你作主了。”老郑遵命而去,童立又踱到厢房看看木圈椅上坐着的残疾儿子。“柴儿。”童立喊。
“饿。”
柴儿答。方才堂屋里又是兄是哭闹作一团,柴儿是傻子,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是能地感到恐惧。看到老爹进门,恐惧感没有了,但钻心的饥饿更让他难受。童立搬了把椅子与柴儿对坐,道:“再忍耐一会儿,爹有饭有肉喂你。”柴儿听有肉吃,竟呜呜地哭起来。童立只当他是饿狠了,一时找不到语言来安慰,沉重的负疚之感,更让他六神无主。他一边擦拭着柴儿嘴角流出的涎水,一边道:“我的好儿子,别哭,别哭,爹给你唱曲儿听,好不?”哭声止了,柴儿有气无力地转动着眼珠子,动了动麻秆样的手,咕哝道:“听,我听。”童立清清嗓子,低哑地唱了起来:
大雨落,细雨落。
街上姑儿好白脚。
手牵手儿上山去,
要把林间松鼠捉。
你也捉,我也捉,
个个松鼠都溜脱。
忽然冒出个胖娃娃,
不会哭嚷嚷,只会笑嗬嗬。
个个姑娘爱煞了,
都要装进自家箩。
胖娃娃忽然开口道:
众位大姐不要抢,少嗦,
吾是吾家宝贝,
啷儿里个啷,梭儿那个梭,
你们送吾回家去,
吾爹给你们糖水喝。
这首儿歌童立自就会唱,柴儿还在襁褓中,童立就经常唱给他听。后来虽然柴儿痴呆了,童立这个做爹的感到是自己害了孩子的一生,因此对他愈加疼爱。只要一落空,就会唱这首儿歌给柴儿听。来也怪,柴儿只要一听到这首儿歌,立刻就会安静下来,脸上的呆傻气也减去许多,眼眶里竟也能溢出让人怜爱的稚气。自来京城之后,童立再也没有唱过,一来是柴儿已经长大,二来他仕途不顺,心情总没个朗爽的时候。柴儿虽然近二十年没有听过这首儿歌,但童立刚一开口,他的眼神看着就变。他的脑子里开始闪现久已泯灭的一些童年印象。一阵笑声,一块点心,一缕阳光……这些支离破碎的回忆,重新让他甜蜜。一俟童立唱完,柴儿翕动嘴角,话居然连贯了许多:“爹,你还唱,我爱听。”
童立已是口干舌燥虚弱无力,但为了让柴儿多一些快活,他又费力地哼唱起来。这次更像摇篮曲,柴儿耷拉着脑袋,快要睡着了。这时桂儿做好了夜饭,老郑精打细算,找便宜买回了半斤高粱烧酒,余下铜板买了些卤猪大畴牛肝,这是旬月以来最丰盛的一顿晚餐。平常都是两口子一块吃饭,老郑先喂了柴儿以后自己再吃。今夜里童立不要老郑动手,自己亲手添了饭夹了卤菜一口一口地喂给柴儿。
待柴儿吃饱,他这才上桌,与侍妾老仆三人一同进餐。席间,童立有有笑,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他与老郑把盏对酌,还力劝从不沾酒的桂儿也饮了半杯○儿与老郑虽觉得老爷的行为有些反常,却也只当是他想通了什么事理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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